当韩信那句冰冷的、充满了无可挽回决绝的“为我备甲”,在简陋的茅屋之内缓缓响起时。
季桃,这位用她一生的温柔,试图将一头战争巨兽,重新变回“人”的女子,终究还是流下了眼泪。
她没有劝阻。
她也没有哭喊。
她只是默默地擦干了眼泪,走入了那间早已被封存了十年的储藏室。
然后,将那具早已落满了灰尘,却依旧难掩其绝世锋芒的银色铠甲,一件一件地捧了出来。
甲胄之上,还残留着十年前,垓下血战时,留下的斑驳血迹。
和一道道深可见骨的恐怖划痕。
季桃,用一块最柔软的麻布,蘸着清水,将那每一片甲叶都擦拭得一尘不染。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
仿佛她擦拭的,不是一件冰冷的盔甲。
而是她丈夫那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韩信静静地站立在她的身后。
他看着那个正低着头,为他擦拭铠甲的女人。
他也看着那个正抱着母亲的大腿,用一种充满了害怕与不解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儿子。
一股他从未体会过的、足以将他那颗早已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心,都彻底融化的巨大不舍。
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差一点就要开口。
他想说算了。
他想说,天下与我何干?长安又与我何干?
他只想留在这里。
留在这座,唯一能让他感受到“温暖”的家里。
然而,就在此时。
他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另一幅画面。
那是,章邯那具浑身浴血,却依旧死死地护卫在扶苏身前的不屈尸体。
也是陈寻,那个将他从泥潭之中一手拔擢而起的“先生”,那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冰冷眼神!
他知道。
他回不去了。
当长安的那只毒蛇,向他们这些本已该被遗忘的“鬼魂”伸出獠牙的那一刻。
他们便都再也回不去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所有的不舍与温情,都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属于“兵仙”的、冰冷的、绝对的决断!
他走上前,从季桃的手中,接过了那件冰冷的甲胄。
然后,一件一件地穿在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