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会从噩梦中惊醒,嘴里喊着那些我听不懂的阵名,和一个个早已逝去的人名。”
“他会一个人去江边枯坐一整天。不说话,也不吃饭。就像一尊没有了灵魂的石像。”
陈寻默默地听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直到……”季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直到,‘念儿’,出生。”
她看了一眼,那个早已趴在桌边,沉沉睡去的孩子,眼中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他第一次抱起‘念儿’的时候,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他哭。”
“从那以后,他就变了。他会笑了,会陪着孩子,在院子里玩耍。他那双总是像冰一样冷的眼睛里,也终于有了一丝……”
她想了想,用了一个最朴实的词。
“……暖意。”
她缓缓地站起身,对着陈寻盈盈一拜。
“先生,”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感激,“多谢您……当年装作帝师座下,给了他一个机会。”
“也多谢您……”她举起酒杯,眼角,泛起了泪光。
“给了我,给我一个和他厮守一生的-合卺之礼。”
陈寻看着她,也同样举起了酒杯。
他一饮而尽。
……
夜深了。
陈寻看看了韩念,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起身告辞。
韩信送他到了院落门口。
两人依旧沉默。
只有那冰冷的雨丝,在无声地飘落。
“若……”
临行前,陈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他本不该问的问题。
“若天下再乱,陛下有召,你还回得来吗?”
韩信沉默了。
他缓缓地回过头。
他看着那早已亮起了温暖灯火的茅屋。
他看着那个正抱着孩子,静静地等他归家的女人。
他那张总是如同冰山般冷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充满了幸福,也充满了无尽疲惫的笑容。
他缓缓地对陈寻摇了摇头。
“先生。”
“我的战争……”
“在你‘死’去的那一刻,便已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