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石破天惊的任命,从陈寻的口中不断地出。
他如同一位最高明的棋手,将那些或被埋没,或曾犯错,或桀骜不驯的棋子,一一拾起,精准地落在了棋盘之上,最关键的位置!
他用蒙恬与王离稳住了军功旧贵。
他用冯氏父子安抚了宗室之心。
他更用李斯这柄最锋利的“旧刀”,来为扶苏的“仁政”保驾护航!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了地图最南端那片广袤的土地上。
“南越,蛮荒之地,民风彪悍,乃帝国之隐患。”
“臣,举荐南海尉任嚣,为‘镇南将军’,其副将赵佗,亦提拔为都尉。赐其钱粮,予其兵权,许其,便宜行事!为帝国,永镇南疆!”
当他念完最后一个名字时,整个书房都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扶苏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幅,由陈寻亲手为他构建的、一个平衡、稳固,却又充满了杀伐之气的崭新权力蓝图。
他终于明白了。
陈寻为他找来的,不是一群“仁臣”。
而是一群足以守护他这份“仁政”的……饿狼与猛虎!
“先生……”扶苏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那,你呢?”
“你,又将身在何处?”
陈寻笑了。
他缓缓地走到了那份名单的最后,用笔写下了最后一个名字和它的职位。
“陈平。”
“格物院,督主。”
“为陛下,也为这个帝国,监察天下。”
“至于臣……”
陈寻放下了笔对着扶苏,行了一个潇洒的长揖。
“臣想去为陛下,也为这个帝国,再寻一味能让它真正‘长生’的……”
“药。”
陈寻,拒绝了所有人的探望。
他只是独自一人,在那间堆满了天下舆图的书房里,用他仅剩的左手一笔一划地将那近万名阵亡将士的名字,从军功簿,誊抄到一卷崭新的、雪白的丝帛之上。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曾活生生的生命。
一个或许还盼着他归家的母亲、妻子和孩子。
扶苏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看着陈寻那专注而又充满了悲悯的侧脸,和那张已被密密麻麻的名字所铺满的长卷,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愧疚:“先生,是朕无能。若非朕当初……”
“不。”陈寻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打断了他,“这,不是陛下的错。”
“错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笔。
“陛下,”他抬起头,那双总是充满了冷静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的火焰,“我们或许无法让死者复生。”
“但我们至少可以让他们死得有尊严。”
“我们,可以让他们的名字,被这个他们用生命所守护的帝国。”
“永远铭记!”
……
三日后,骊山脚下,始皇帝陵寝之侧。
一座前所未有的、巨大无比的黑色花岗岩石碑被缓缓地竖立了起来。
石碑之上,没有雕刻任何华美的纹饰,只用最古朴也最庄严的秦国小篆,深刻着两个足以让山河都为之动摇的大字。
“魂归”。
石碑之后,是数以万计的、整齐排列的无字木碑。这里没有王侯,没有将相,只有那些为这个帝国的统一与安宁而战死沙场的、最普通的秦国锐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