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o章:血河骨岸
忘川河的晨雾裹着腥甜,像一张湿冷的网,将河岸四野罩得密不透风。林野攥着青铜镜的手沁出冷汗,镜身的裂痕在晨光中泛着血丝——自昨夜传国玉玺上的阴邪之气溃散后,镜面便时常映出些扭曲的影子,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裂痕往外钻。
“再不走,雾里该爬出东西了。”苏烈将工兵铲往地上一顿,铲头戳破一层浮冰,冰下的河水泛着诡异的暗红,“这河不对劲,像是……渗了血。”
洛离的指尖在伏羲琴上轻颤,琴音沉郁如闷雷,撞在雾幕上竟弹回细碎的回响。“雾里有东西在哭。”她侧耳听着,脸色白,“不是魂魄的哭,是……活物的哀嚎。”
话音未落,雾中突然传来“哗啦”的水声,无数黑影顺着河面向岸边涌来——那是些半腐的尸体,有的穿着秦朝的甲胄,有的裹着粗布麻衣,脖颈处都缠着断裂的阴魂锁链,锁链末端的倒刺深深嵌在骨缝里,随着尸体的蠕动,血珠顺着链环滴进河水,染红了整片河岸。
“是殉葬的尸傀!”老金翻出拓片残页,指尖抖得几乎抓不住纸,“笔记里说,秦始皇墓最深处有‘血河’,用活人血浇灌河床,能养出‘阴兵’,这些尸傀就是阴兵的前体!”
墨尘的短刃在掌心转了个圈,刃面的朱砂映出尸傀群中最显眼的那具——那是个披金戴甲的将军尸,胸口插着半截青铜剑,锁链从他的琵琶骨穿过,链环上刻着“蒙恬”二字。“是秦朝的将军。”他盯着尸傀的眼窝,那里跳动着与魂灯同源的红光,“魂灯虽灭,血河的邪力还在操控他们。”
苏烈抡起工兵铲迎上去,铲头劈在最前面的尸傀肩上,腐肉飞溅中,露出森白的骨茬,骨头上竟爬满了细小的血色虫子,正顺着骨缝往尸傀的心脏钻。“他娘的,这玩意儿还长寄生虫!”尸傀的断臂突然抓起地上的青铜戈,反身刺向苏烈的腰侧,他弯腰躲过,戈刃擦着肋骨划过,带出一串血珠,落在地上竟被那些血色虫子瞬间啃噬干净。
“虫子怕火!”林野突然想起净魂火的灼热,举起青铜镜对准太阳,镜面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刃,劈在尸傀堆里。被光刃扫过的尸傀突然冒出白烟,骨缝里的血色虫子纷纷坠落,在地上蜷缩成焦黑的团。“镜光里有阳气,能烧死它们!”
洛离的琴音陡然拔高,清越的音波撞在雾幕上,竟撕开一道缺口,晨光顺着缺口倾泻而下,落在尸傀群中。那些红光在阳光下剧烈闪烁,尸傀的动作明显迟滞了许多,脖颈处的阴魂锁链甚至开始烫,冒出淡淡的黑烟。
“攻击锁链!”墨尘的短刃如闪电般刺向蒙恬尸的琵琶骨,刃尖精准地挑在锁链的倒刺上,“这些尸傀被锁链锁着魂魄,锁链一断,邪力就散了!”
短刃与阴铁相撞,溅起的火星落在锁链上,竟烧出细小的豁口。蒙恬尸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空洞的眼窝中红光暴涨,猛地挥拳砸向墨尘——那拳头裹着黑雾,拳风扫过之处,岸边的芦苇瞬间枯萎,化作黑灰。
苏烈见状,用工兵铲狠狠砸在蒙恬尸的后颈,铲头嵌入颈椎的缝隙,暂时逼退了这具尸傀。“老金,找血河的源头!”他大喊,“这些尸傀是从河里爬出来的,断了源头才能让它们停下!”
老金蹲在岸边翻看拓片,手指在“血河九曲”的图谱上快滑动:“源头在‘骨岸’!血河是从地下暗河引上来的,河岸用殉葬者的骨头铺成,那些血色虫子就藏在骨缝里,靠吸食尸傀的阴气活着!”
林野的青铜镜突然剧烈震颤,镜面映出雾幕深处的景象——那是片惨白的河岸,无数白骨堆叠成山,骨缝中渗出暗红色的汁液,正是血河的源头。而骨岸中央,立着一座黑色的祭坛,祭坛上插着九根青铜柱,柱上缠着密密麻麻的阴魂锁链,锁链末端没入骨堆,每根柱子上都刻着一个名字:“白起”“王翦”“章邯”……都是秦朝名将。
“祭坛在养‘将魂’!”林野指着镜中最粗的那根青铜柱,柱上刻着“嬴政”二字,锁链末端缠着团浓郁的黑雾,“秦始皇的残魂没散!他在用血河的邪力,把这些将军的尸傀炼成自己的‘阴兵军团’!”
话音刚落,雾幕突然掀起巨浪,蒙恬尸带着数十具尸傀冲破琴音的屏障,直扑林野——显然,秦始皇的残魂察觉到了她的威胁。洛离的琴音陡然转急,音波化作金色的屏障挡在林野身前,尸傀撞在屏障上,出“滋滋”的声响,腐肉与骨茬飞溅,却仍在疯狂冲撞。
“墨尘,跟我去骨岸!”苏烈拽起工兵铲,朝着雾幕深处冲去,“毁了祭坛,这些尸傀就没用了!”
墨尘点头,短刃在掌心泛着红光,他转身时,目光扫过林野怀里的青铜镜,突然道:“镜子的裂痕别碰水,邪力会顺着缝钻进去。”
林野刚想点头,蒙恬尸突然突破了琴音屏障的一角,青铜戈带着黑雾刺向她的面门。洛离猛地将她推开,戈刃擦着洛离的胳膊划过,伤口处瞬间泛起黑气,琴音顿时乱了半拍。
“洛离!”林野扑过去按住她的伤口,现黑气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爬,“这邪力……和魂灯的黑气一样!”
洛离咬着牙拨动琴弦,琴音中混着痛苦的颤音:“别管我……用镜光帮苏烈他们开路!”
林野看着她胳膊上迅蔓延的黑气,突然想起传国玉玺上消退的阴邪纹路——那是用了她的血。她没有丝毫犹豫,咬破指尖,将血珠按在洛离的伤口上。血珠落下的瞬间,黑气出刺耳的嘶鸣,竟像遇火的冰雪般迅消退,伤口处露出粉嫩的新肉。
“你的血……”洛离愣住了,琴音也忘了继续。
“阿鬼说过,我祖上是守陵人,血脉里有镇邪的气。”林野没时间解释,举起青铜镜对准雾幕,“快!苏烈他们快到骨岸了!”
镜光如利剑般劈开浓雾,在前方照出一条通路。苏烈和墨尘顺着光流往前冲,沿途的尸傀被镜光扫中,纷纷倒地化作黑灰,只有蒙恬尸等几具将军尸仍在挣扎,却也被光流逼得连连后退。
骨岸越来越近,空气中的腥甜几乎凝成实质。林野的青铜镜突然映出祭坛上的黑雾在蠕动,那团黑雾渐渐化作人形,穿着龙袍,戴着帝冕,正是秦始皇的虚影。他伸出枯槁的手,按在刻着“嬴政”的青铜柱上,柱上的阴魂锁链突然暴涨,像无数毒蛇般朝着苏烈和墨尘扑去。
“小心锁链!”林野大喊,镜光猛地转向锁链,却现镜面的裂痕在扩大,光流变得断断续续——刚才为洛离疗伤,她的血耗得太多,镜光的力量也弱了下去。
墨尘的短刃被锁链缠住,他用力一拽,却现锁链上的倒刺勾住了刃身,黑雾顺着链环往刀柄爬,烫得他手心麻。“苏烈,砍柱子!”他忍着灼痛喊道,“柱子是邪力的源头!”
苏烈抡起工兵铲,狠狠砸在刻着“蒙恬”的青铜柱上,铲头嵌入柱身三寸,无数血色虫子从柱缝中涌出,顺着铲柄往他手臂爬。他骂了一声,反手抽出腰间的匕,将爬上胳膊的虫子一一挑落,却没注意到蒙恬尸已悄然后退,站到了祭坛中央,与秦始皇的虚影重叠在一起——尸傀的身体正在被黑雾吞噬,化作虚影的一部分。
“不好!他要借尸还魂!”洛离的琴音陡然拔高,音波撞在蒙恬尸与虚影的连接处,黑雾剧烈翻腾,“墨尘,用朱砂!你的刀上有朱砂,能破他的魂体融合!”
墨尘立刻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短刃上,血珠与朱砂相融,泛起刺目的红光。他瞅准蒙恬尸与虚影重叠的胸口,短刃带着红光刺出,正中小腹——那里正是当年荆轲刺秦的位置,也是秦始皇魂魄最薄弱的地方。
“嗷——”虚影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黑雾剧烈收缩,蒙恬尸的身体瞬间崩裂,化作无数骨片。刻着“蒙恬”的青铜柱失去支撑,“哐当”一声砸在骨岸上,柱上的阴魂锁链纷纷断裂,化作黑烟消散。
“有用!”苏烈如法炮制,用工兵铲劈开刻着“王翦”的青铜柱,“老金,还有几根?”
老金数着摇晃的青铜柱,声音颤:“还有七根!但……你看血河!”
众人低头,只见血河的水面突然掀起巨浪,无数尸傀从河底浮起,像黑色的潮水般涌向骨岸,它们的脖颈处不再有锁链,而是插着细小的青铜管,管中流淌着与血河同源的暗红色汁液——显然,秦始皇的残魂放弃了用锁链控尸,改用血河的邪力直接灌注尸身,让它们变成没有痛觉的杀戮机器。
洛离的琴音越来越急,指尖被琴弦割出的血珠滴在琴身上,与共鸣产生的金光融合,形成一道金色的光墙,暂时挡住了尸傀潮。“林野,镜光能不能引动血河里的阳气?”她喊道,“活人血能克阴邪,这血河虽是邪力所化,终究带着活人的血气!”
林野突然想起忘川河的水曾被阴魂锁链污染,却在魂魄解脱后恢复清澈。她举起青铜镜,将镜面浸入岸边的血河水中,镜光与血水接触的瞬间,水面竟泛起淡金色的涟漪,那些靠近岸边的尸傀触到涟漪,身体突然冒出白烟,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
“能引动!”林野的眼睛亮了,“但我的血不够……”
“用我的!”苏烈突然冲过来,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胳膊上,“老子皮糙肉厚,血多!”
林野咬咬牙,将匕划在苏烈的胳膊上,鲜血涌出来的瞬间,她立刻用青铜镜接住,镜光与鲜血相融,化作一道粗壮的金光,顺着血河的水流蔓延开。所过之处,尸傀纷纷倒地,血色虫子化作焦灰,连河底的淤泥都冒出白烟,露出底下洁白的鹅卵石——那才是忘川河原本的河床。
“就是现在!”墨尘的短刃劈开了第七根青铜柱,“还剩最后两根!”
秦始皇的虚影在祭坛上剧烈扭动,黑雾中伸出无数只手,抓向最近的洛离。洛离的琴音陡然拔高,音波化作金色的利刃,将那些黑手一一斩断,却没注意到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泛黑,黑气顺着血管爬向心脏,这一次,连林野的血都只能勉强压制。
“洛离!”林野想冲过去,却被最后一波尸傀挡住,青铜镜的光流越来越弱,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