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的嘶吼卡在喉咙里,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的女人。
“你…你说什么?”他嘴唇哆嗦着问。
十月没再看他,目光转向那管家,微微颔:“有劳了。”
管家对她倒是客气了几分,略一点头:“周娘子自便。”说罢,手一挥,“堵上嘴,带走。”
破布塞进了沈砚之和沈贵的嘴里,将所有恐惧和咒骂都堵了回去。
官差们手脚麻利,推搡着将面如死灰的父子二人拖出了院门。
沈贵徒劳地蹬着腿,浑浊的老眼里全是绝望。沈砚之则死死盯着十月,那眼神像是要将她剥皮拆骨。
十月只是漠然看着,直到那哭喊挣扎的声音消失在屋角尽头。
院子里瞬间空了下来,只剩下鸡笼里那只老母鸡受了惊吓,扑腾了几下翅膀。
这时西厢房的门帘掀开一条缝,原主的婆婆王氏探出半张蜡黄的脸,眼睛里全是惊疑不定:“十月,那、那些官爷……他们把你爹和砚之带哪里去?说是为奴?怎么回事?”
十月转身,语气平淡:“娘没听错,公公和相公把自己卖给县丞家为奴了,死契。”
王氏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手一软,门帘掉落下来,她整个人踉跄着扶住门框,才没瘫软下去:“不,不可能。砚之是童生,眼看着来年就能考秀才了,他怎么会……”
“功名?哪能抵得过真金白银。”十月打断她,目光扫过这破败的院子,“相公的束修交不上,已经走投无路了。”
王氏眼泪瞬间就滚落下来:“天爷啊,这以后可怎么活啊,我的砚之啊……”
她哭天抢地起来,捶打着胸口。
十月冷眼瞧着,心里没有半分涟漪。
在原主记忆里,她把自己典出去那日,这位好婆婆也只是拉着她的手掉了两滴眼泪,转头就催她快些跟刘屠户走,别误了人家时辰。
“娘要是舍不得,”十月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轻易压过了王氏的哭声,“现在追上去,求求那管家,或许还能让你跟着一起去县丞府,一家子团聚,也好有个照应。”
王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十月,像是没听懂,又像是被这话给吓住了。
去县丞府为奴?伺候人?她都这把老骨头了,哪能做得来那些啊?
十月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心里冷笑更甚。
“我、我……”王氏嗫嚅着,眼神躲闪,“我去了也是拖累……再说,这家里……”
“家里有我呢。”十月接话道,语气听不出喜怒,“总不能都走了,这房子、地,总得有人看着。”
王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对,对,十月你说得对,家里不能没人,留下,我们娘俩都留下好好看着家,等……等他们……”
等她儿子和丈夫在别人家为奴为仆熬出头吗?这话她自己都说不下去。
十月懒得再与她虚与委蛇,转身朝屋里走去:“我累了,歇会儿。”
留下王氏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院子里,望着空荡荡的院门,一会儿抹泪,一会儿又茫然四顾,还没从这惊天变故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