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睁开眼,手中正抱着一盆刚洗完的衣裳,水珠子顺着盆沿滴滴答答落在脚边,洇湿了院门口干裂的泥地。
她正要推门进屋,里头压低的交谈声却让她顿住了脚步。
是这具身体的公公沈贵和夫君沈砚之。
“眼见着又要交束修,你先生那儿已是催问过好几次,可家里实在是……”沈贵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愁苦和无奈。
十月的眉头微挑,这话她在原主记忆里听到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这对父子要恶心她了。
果然下一瞬,沈砚之焦躁的声音响起:“爹,不能再想想法子?同窗们皆已备妥,唯独我……这让我在学馆如何抬得起头?”
屋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让十月想起剧情里沈砚之那句:“十月,你典身三年,清白早污,沈家留你不得,莫要怪我。”
而这一切的开端,就是从此刻这场谈话开始。
门内,沈贵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算计:“倒是有个不是法子的法子,隔壁村那杀猪的刘屠户,前阵子婆娘生娃没了,放话想典个身子结实好生养的女人,替他留个后,肯出这个数……”
他似乎比划了一下,引来沈砚之一声极轻的抽气。
“这般多?只是典妻……”沈砚之的声音里有一丝迟疑,却很快被另一种情绪覆盖,“可家中,娘不是早就不能生……”
“唉,若是你娘还能生,为了我儿前程,爹舍下这张老脸,也不是不能求她……”沈贵假模假式地长叹一声,话锋随即一转,似无意般点拨,“不过十月那身子骨,倒是结实。”
门外,十月扯着脸冷笑。
是了,在剧情里,原主就是在这个时候,抱着这盆给沈家父子洗的衣服回来,恰好听见了这番话。
然后,她那颗心疼夫君的心就动了,竟自己推门进去,忍着羞耻和恐惧主动提出愿为这个家分忧,将自己典给那满身腥臊、动辄打骂女人的刘屠户,换那区区二十两银子。
当时沈家父子对她的表现表示感恩戴德,说日后定不会负了她。
结果她经受了三年非人折磨,换回的是沈砚之秀才功名在身,以及一纸休书和清白已污的沉塘结局。
现在嘛……
十月轻轻放下木盆,没出一丝声响。
她转身,脚步又轻又快,却不是走向村口张屠户家的方向,而是径直出了沈家院子,朝着镇上那条最热闹的、沈砚之平日绝不许她独自前往的长街。
她记得很清楚,今日县丞家的那位娇纵千金王小姐,会去那家新开的绸缎庄。
沈砚之曾不止一次偶遇这位小姐,言语间提及她时,总带着一种微妙的、被青睐的得意。原主信赖他敬佩他,听不懂。十月却是明白,他怕是早就存了攀高枝的心,只等将她这块垫脚石彻底踩烂踢开。
十月眼底淬起冰凉的锋芒。
既然他们父子俩,一个敢卖儿媳换钱,一个默许妻受辱。
既然他们都想着攀附权贵。
那她便成全他们,送他们一程。
她一路打听着,果然在绸缎庄门口看见了那架眼熟的、挂着王家灯笼的马车。
王芷兰刚挑完料子,正被丫鬟搀着准备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