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任由那股阴冷的气息贴地游走,像蛇般滑过我的脚踝、腰侧、脖颈,最后悬停在我胸口那八十七道刀痕之上。
它在嗅,它在试探,它在寻找那颗跳动的“心”——可它不知道,我早把真心跳进了地底三尺,埋在驿站奠基时的祭坑里,换上了一块从古墓盗出的“伪心残片”,泡了七日七夜的“无名毒”。
这毒不杀人,只杀“名”。
谁若执着呼唤我,谁若执迷“陆尘”二字,谁若妄图以记忆为引重铸我的存在——那记忆就会腐烂,名字就会溃烂,连带着执念一起,化作脓血。
它吸了第一口血。
就在那阴影触碰到我肋下血窟窿的刹那,我几乎“看”到了它贪婪的形状——一团扭曲的暗雾,中心浮着半张脸,是我,又不是我,像是从千万人记忆中剥下来的皮,拼凑成的神像。
它张口,将我的血吞入,随即,那雾中出一声极轻的、满足的叹息。
然后,它开始重塑。
它要用我的血、我的伤、我的沉默,重新编织一个“陆尘”——一个更听话、更温顺、更依附于“曾瑶呼唤”的傀儡。
它要让这个名字活着,哪怕主人已死,哪怕信仰已裂。
可它不知道,这血里泡着的,是能让“存在”都腐烂的毒。
它吸得越深,形体就越扭曲。
那团雾开始冒泡,像是滚水浇在冰上,边缘不断剥落,化作黑烟逸散。
它没察觉,仍在贪婪地汲取,以为这是复活的契机。
我笑了,血从嘴角溢出。
可就在这笑尚未散去的瞬间——
胸口那块伪心残片,突然一震。
不是跳动,不是搏动,而是……动了。
它竟顺着伤口往外爬出半寸,像是活物般要逃离这具身体。
我猛地抬手按住,掌心压得极狠,骨头咯吱作响,可那东西仍在蠕动,像有谁在它内部轻轻叩击,一声,又一声。
紧接着,我的喉咙一紧。
不是我控制的。
一道低语,从我嘴里溢出,声音沙哑、古老,像是从地底墓穴里爬出来的回声:
“……主不归,信犹在……”
不是我说的。
我瞪着黑暗,瞳孔收缩。
那话不是思想,不是语言,是某种更原始的东西——是“信”的残念,是“名”被供奉时留下的烙印,是这世道对“陆尘”这个符号的集体执迷,正在借我这具残躯声。
它想续命。
它想借我的嘴,重新宣告它的存在。
我缓缓抬起沾满血污的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残缺的倒悬阵纹,在血雾中若隐若现。
刀柄仍插在地缝,朝西,指向她离去的方向。
风未起,雪未落,天地如棺。
我在黑暗中睁眼,盯着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夜。
你想演?
那老子就陪你,演到底。
——直到你,自己喊出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