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只剩半口气的身子,在荒岭最高处堆起第二座土坟。
没有碑,没有铭文,甚至连一块完整的石头都没有。
只有曾瑶昏迷前用指尖划下的那道裂纹——歪斜、颤抖,却深得惊人,像刀刻进大地的骨缝里。
风一吹,灰烬打着旋儿落在上面,竟不散,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吸住。
我跪下来,把那团还在抽搐的焦块按进土里。
它还在挣扎。
不是肉体的挣扎,而是意识的扭曲、折叠、试图撕裂空间逃逸。
可它逃不掉。
我已经记住了它的味道——锈铁混着腐香,夹杂着新生儿啼哭般的高频震颤。
那是它每次吞噬执念时,在我“知识洞察眼”中留下的残波。
八次反向入侵,八次深入它的精神褶皱,我不光看清了它的形状,更摸清了它的恐惧。
它怕的不是死。
它怕的是“被看见”。
尤其是被一颗“没有名字”的心看见。
曾瑶现在不记得“尘哥”了。
那一声“忘了我”不是对她喊的,是对过去所有重播的记忆喊的。
是我亲手抹去了回响。
她醒来后,瞳孔空荡,连我的脸都模糊成一片光影。
可就在她意识将醒未醒之际,她的手,还是伸向了我。
不是记忆,是烙印。
井可以删名字,但删不掉一个人为另一个人赴死的本能。
这才是最锋利的陷阱。
执念逃不掉,因为它没有“外”。
它以为自己在操控人心,以为它是命名者,是执笔者,是那个躲在井底、用千魂万姓编织身份的神。
可它早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它成了人心的寄生虫,靠执念为食,靠呼唤为血。
它早已不是源头,而是回声。
而曾瑶现在的“空白”,就是一面干净的镜子。
我要它自己走出来。
不是为了杀它。
是为了让它看清——它早就不配叫“命名者”。
我割开手掌,血滴落进裂纹阵中心。
不是画阵,是喂梦。
鲜血渗入地缝的刹那,整片荒岭忽然静了。
连风都凝滞。
灰烬悬在半空,像被冻结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