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万众瞩目之中,数口樟木箱子箱盖被掀开。
樟木箱内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摞摞用麻线捆好的田契、地契、印子钱凭折、借据以及有清廷官府背书的印票。
每张契据上都盖着鲜红大印和猩红色的手印,彭刚随手抓起一把契据,向城下的群众展示。
往日这每一张都能压的一个家庭几辈子直不起腰杆,重如泰山的纸张,此刻在彭刚的手中,轻若鸿毛。
“江夏县的全部田土契书,印子钱凭折印票在此!”彭刚的声音陡然拔高。
“北殿清田队已清丈毕全县田土!按《耕者有其地法令》,凡天下田土,天下人同耕!不分男女老幼,按人授田!”
言毕,彭刚将手中契据抛向空中,旋即从黄大彪手中接过提前准备好的火把,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摆上城垛的数口樟木箱内契据一一点燃。
“这些是往日江夏县土豪劣绅勾结满清鞑虏,吸吮百姓膏血的凭据!今日尽数焚毁,不再作数!”彭刚的声音穿透火焰的噼啪声,斩钉截铁。
“旧契已焚!凡今日领田地者,皆由北殿颁新照!田随人走,永为世业!永有田土耕用之权!”
烈焰腾空而起,无情地吞噬着纸张,红印在火舌中扭曲、焦黑、化为飞灰。
热浪扑面,烤得彭刚和随行卫兵的脸颊烫,却没人后退一步。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几团跃动的火焰。
“北王万岁!”
“耕者有其地!万岁!”
伴着火焰的热浪,城下爆出排山倒海般的声浪。
声浪如山崩海啸,冲散了冬日的阴霾,直上云霄。
连城门附近那几株在太平军攻打武昌城前,被大火被熏烤至焦黑的老槐树枝桠都在震颤。
不远处长江的滚滚波涛仿佛也在这惊天动地的呐喊中汹涌澎湃。
待民众们高呼了几分钟万岁,彭刚压了压手,止住声浪,带头高喊:“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平均地权!”
起初,只有前排听得见彭刚喊话的民众跟随者彭刚一起喊。
很快,这股冲天的声浪如同水面荡起的涟漪一般,缓缓扩散至整片人潮。
几乎所有人都在循环呼喊这朗朗上口的十二个字。
这正是彭刚想要的效果。
他要将驱逐鞑虏就能恢复中华,恢复中华之后,就能分到田土的道理,烙印进每个人心间。
在民众面前露了脸,喊完口号,彭刚下令鸣放礼炮爆竹,宣布正式开始分田。
早就准备就绪的江夏清田队成员、北殿各营伍的成员、负责维持均分田地秩序的北殿将士三队人。
一队拿着草册、白册,一队拿着花名册,一队拿着崭新、刨得十分光滑的木牌和笔墨。
三队人迅散入人群中,以家庭为单位,挨家挨户地按照《均分田地山塘准则》上的标准,为北殿成员,以及完成登记造册的江夏县本地农民均分田地。
最先开始分的田地是武昌城城郊的田地,武昌城郊的地多以上田为主,其中不乏经济价值极高的菜地。
武昌城乃大城,对菜蔬需求极大,武昌城附近经济价值最高的田地不是水田,而是菜田。
按照《均分田地山塘准则》的标准,寻常的一亩城郊菜地,抵得上三亩上则一等水田。
这些田地主要分给立有大功的北殿将士及其眷属。
江夏清田队三组图正刘典展开册页,用带着湖南口音的官话朗声念道:“梁大河家,五口人,授南苑村上则菜地两亩四分,上则一等水田九亩二分,上则二等水田六亩八分,上则三等水田五亩六分。
李黄氏家,四口人,授南苑村中则菜地两亩一分,上则一等水田七亩四分,上则二等水田三亩七分……”
念完名字,刘典旋即填写田牌,带着名单上的家庭到地头上插田牌。
如数家珍般地为分到田地的家庭指名四至,耐心告知从哪里到哪里是他们的田地。
“我们家的田!我们家的田啊!”梁大河死死攥着那块还带着木香的田牌,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梁大河”三个字,仿佛要确认这不是梦。
“儿啊!你安心在前线打仗,咱们家分到田啦!还是上好的菜地水田!咱们一家老小往后生计有着落啦!”
分得这么多田地,还都是好地,这是他们在广西武宣全家都给人打短工,成日食不果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