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端着酒杯,目光沉了沉,像是穿透满屋子的羊肉热气,落在几十年的光阴里。
“这事得从你高祖那辈说起。你高祖年轻时是个跑镖的,在京津冀一带的镖行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有一回,他护送一批货路过一座山,听见山林里有打斗声和呼救声。
赶过去一看,是个老道被几个蒙面人围攻。你高祖是路见不平的性子,当即拔刀相助,自己也受了伤,但总算把老道救了下来。”
“老道感激不尽,说自己是山上道观的观主,下山办事遭人暗算。
他从怀里掏出个铜制罗盘递给你高祖:‘恩人,我无以为报。这罗盘是师门传下来的,能测吉凶,你带着,日后必有大用。’”
“老道还说:‘我算出你后人里,有一位会在二十八岁那年遭大劫。届时我徒弟会循着罗盘气息找到他,助他渡难关,也算报了今日救命之恩。’”
“你高祖把罗盘当宝贝收好,一代代传下来,最后到了你爷爷手里。
当年那算命先生拦住你爷爷,正是因为他是老道的徒弟,认出了罗盘气息,才履行师父的承诺,给你爷爷批了那几句保命的批语。”
这时三叔突然插话,声音拔高了些,“大龙,现在那罗盘还在你大爷手里呢!”
张大龙猛地看向大爷,大爷慢悠悠点头:“是啊,还在我这呢。
当年你爷爷想把罗盘还给老道徒弟,可人家说,救命之恩要帮咱老张家三次。
第一次给你爷爷批了命,第二次才凶险——要不是那回刘半仙的师傅舍命相救,你爷爷说不定就没了。”
“大爷,咋回事?您说说呗!”张大龙急得往前凑了凑。
大爷呷了口酒,指尖在桌沿磨了磨,像是在掂量那些刺骨的往事:“那年鬼子打进来,你爷爷带着你奶奶、姑奶奶躲回村里,可他咽不下那口气,转头就参了军。
谁料队伍里混着汉奸,一次转移时被出卖了,鬼子把山头围得水泄不通,眼看就要全军覆没。”
“就在那节骨眼上,刘半仙的师傅带着几个徒弟冒雪赶来了。
老头揣着罗盘在雪地里转了三圈,硬是指了条没人知道的密道,又亲自断后,带着你爷爷他们从死人堆里冲了出去。
听说那老道为了掩护,胳膊上挨了一枪,硬是撑着没倒下。”
张大龙听得后背凉,手指无意识攥紧了筷子:“原来还有这么一段……那批语里说的‘后辈藏龙能破壁’,难道也是早就注定的?”
“天机这东西,谁说得准呢。
”大爷把空碗往桌上一墩,酒液顺着碗底淌了道印子,“但你爷爷常说,人这一辈子,三分靠命,七分靠拼。
当年若不是他不服输投了军,哪有后来的安稳日子?
你前两个月又是弄布又是弄鱼,折腾得热火朝天,不也正应了‘借势而起’的话?”
张大龙默默点头,心里像被炭火熨过似的暖烘烘的。
说到底,还是自家祖上积德。当年高祖舍命救了老道,保住了人家的门派传承——对这些讲究香火的门派来说,传承比性命还金贵。这份情,人家记了三代,也护了三代。
“大哥,你不是说要烤羊肉串吗?”
青青不知啥时候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张大龙的腿冲他喊道。
张大龙挑了挑眉说道:“你去外面搬四块砖头,然后让你嫂子去把灶堂里那些还没烧尽的木炭弄出来点,哥给你烤羊肉串。”
“哦,烤羊肉串了!”青青转头冲英子喊,“英子姐,你给我去搬砖头!”又对着魏红和莹莹喊道,“红红嫂子、莹莹嫂子,哥让你们去灶坑里弄木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