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寅和戚继光一到高丽,就立即扭转局面,连战连捷,连获大胜,势如破竹,歼灭倭寇达二十万众,大扬皇明国威,这么大的功劳,说的也太轻飘了吧?
沈一贯更是腹诽不已。换了任何一人当经略使都能大获全胜?陛下,你之前钦点的郝杰和杨绍勋呢?两人丧师数万,大败亏输,如今一个下狱,一个被擒。
是稚虎和戚元敬出马,才迅扭转局势啊。什么叫此战不难?
陛下说是因为倭王被擒让倭寇成为乌合之众,可陛下难道忘记了土木堡之变?英宗被瓦剌所擒,带到北京城下,那可是大明天子啊,朝廷降了没有?
没有。
不但没有投降,还打败了瓦剌,保住了北京。
即便真是因为倭王被擒的原因,可倭王是被谁擒获的?还不是我的弟子稚虎!
陛下怎能变着法子贬低稚虎的功劳呢?
性子爽快的张位直接说道:“陛下,高丽抗倭大胜,朱寅和戚继光功莫大焉,朝廷应该昭告天下,重重褒奖,震慑四夷,让他们知道,大明不可欺。如此,那些夷狄才会更加恭敬。尤其是南边的缅甸,北边的蒙古。”
“重重褒奖?”万历神色沉吟,“朱寅年仅十六,就封了侯爵,官居侍郎、副都御使、太子太保,还要怎么封赏?总不能晋爵为公吧,没有这个道理。”
其实按照朱寅的功劳,晋爵为公肯定是够了。
可是皇帝不愿意!
这一点,三个阁臣肯定是知道的。
张鲸忽然说道:“朱寅和戚继光若是有功不赏,那么朝廷在高丽的大胜,又如何宣扬?奴婢以为,还是应该叙功封赏,一码归一码。”
“朱寅已经破格封侯,晋为国公肯定不合适。”张鲸很清楚皇帝的心思,当然不会违背皇帝,“既然不晋爵,那么可以加三孤,散官授光禄大夫,勋官授柱国。实职嘛…就看陛下的意思了。”
因为和朱寅关系特殊,有暗中的约定,张鲸愿意为朱寅说两句好话。
其实,万历连三孤、光禄大夫、柱国这种虚职都不想给。更别说晋爵和实职升迁了。
万历直接说道:“朱寅虽然有功,却也有过。高丽王李昖、巡按御史钱世祯,都上奏弹劾朱寅专横跋扈、虐杀俘虏。尤其是李昖的奏报,说朱寅令他下跪,僭越礼制,破坏邦交,凌辱高丽君臣。这个罪名,可是不小。”
说到这里,万历的目光有些冰冷。
高丽抗倭大胜之前,他都怕接到高丽的奏报,唯恐王师再次大败,倭寇打进辽东。可是等到大捷的消息传来,他一放心,就又开始忌惮朱寅了。
“再者,”万历继续说道,“高丽之战,主要是戚继光打的,朱寅其实就是抓总。以朕看,戚继光的军功更大,这次也没有人弹劾他。”
王锡爵认同朱寅有大功,也认为应该封赏朱寅,可他也希望重点封赏戚继光,压一压朱寅。
“陛下言之有理。那么,等到王师凯旋,就廷议给戚继光封爵。老臣以为,按照戚继光这几年的军功,封侯完全可行。”
“封侯?”万历眉头一皱,“封侯重了,封伯即可。等到他们回京,叙功之后就议封伯爵吧。”
王锡爵也是眉头一皱,“陛下,戚继光当年抗倭讨虏之功,已经足以封伯了。只是因为他是张居正党羽,不但没有封伯,还被罢官夺职。可是这几年,戚继光重新启用之后,也是屡立大功,封侯绰绰有余,封伯实在是慢待。”
沈一贯和戚继光私交很好,也说道:“陛下,以戚继光的战功,国朝无人能比。李成梁远不如他,多年前就已经封伯。臣以为,不封侯无以褒奖国家良将。”
“封伯!”万历不容置疑的说道,“戚继光本就是张居正党羽,曾有谋逆嫌疑,所以当年被罢官。是朕宽恕了他,重新启用他,才不计前嫌的让他有再次统兵的机会。朕愿意给他一个伯,没有追究他当年的罪责,已是宽宏大量。”
三位阁老都是暗叹一声,无言以对,都不禁为戚继光感到悲哀。
明明早年就能封伯,却一直没有封。如今足够封侯的军功,却只是封伯。
陛下对待戚继光,真是刻薄了。封个侯又如何?能让戚继光更加忠心难道不好吗?虽然勋贵的赏赐是内帑给,但这一年三节和家祭,侯比伯也只多了几百两的赏赐,俸禄还是户部。
皇上内帑一年也就多付几百两而已,值当什么?
万历眼见三人不赞同,又道:“给他封伯,再荫一子为锦衣卫百户,也就是了。至于朱寅,有功也有过,毕竟对他的弹劾也不是假的,他的罪名可不小。”
“嗯,等他回朝,就升两级…”
升两级?三人听到不禁有点意外,沈一贯忍不住心中一喜。
谁知皇帝继续道:“…官升两级,升任南京礼部尚书。”
什么?南京礼部尚书?三位阁老面面相觑,这是升迁?
名义上的确是升迁,南京礼部尚书,乃是正二品。地位上也是妥妥的九卿,虽然是南京的九卿。
朱寅的本官是正三品兵部右侍郎,从级别上讲,升任南京礼部尚书的确是官升两级。
可北京兵部右侍郎的实权,比南京礼部尚书,不知道强了多少,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名为连升两级,实际上就是明升暗降的贬谪!
从北京打到南京的官员,大多都是去坐冷板凳的。南京六部尚书和北京六部尚书,品级相同,地位却大不相同。
所谓的“养鸟尚书,莳花御史”,打趣的就是南京的尚书和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