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平安道、咸镜道的高丽百姓,按口授粮三斗,必须要留下今年的种子,要求各地立即春耕。
为了防止贪墨,并且收买高丽民心,朱寅让冯梦龙、孙承宗、高攀龙等人为赈济大使,再下令用明军中不再上战场的伤兵,充当赈济员,跟随赈济大使分赴各地赈济高丽百姓。
完全绕开了高丽朝廷。
赈济公告一宣布,最先知道消息的义州顿时一片欢腾,犹如久旱逢甘雨。本就对高丽朝廷心怀不满的高丽人,对王廷更加不满,对大明和朱寅却是更加感念。
高丽王君臣眼见朱寅完全绕开了他们,直接赈济本国百姓,不禁恨得牙痒痒,暗地里无不咒骂朱寅。
至于朱寅大败倭寇光复高丽失地的恩德,他们下意识的忽略了。
朱寅等人忙着赈济、春耕之事,宁清尘也很忙。
她甚至比朱寅更忙。
除了带领军医营医治明军伤员,她还指导大批学生解剖日军尸体,讲解人体器官。短短几天,军医营就解剖了上千具倭寇尸体,在宁小医仙的指导下,制成了大量标本,解剖和手术经验都是突飞猛进。
宁清尘更是下了“突击进步,跑步成材”命令,将很多倭寇尸体用盐水腌制起来,延缓腐败,然后下令每人一个月内,都要完成一百例的综合解剖手术,能够熟练打开胸腔、腹腔、颅腔,熟悉器官、骨骼、血管等组织。
除此以外,还“好心”的给被俘的倭寇伤员做手术,用的也是新研制的、效果不明的麻药。
宁清尘亲自做的大手术,大多数“患者”活了。那些被她救治的倭寇伤员,对她感激涕零,甚至称呼她为主公。
而学生们做的大手术,“患者”九成都是死翘翘。但他们的技术又的确在突飞猛进。
被活体解剖的日军伤员,成百上千。
还有上千的倭寇俘虏,被用来试验各种药物,观察用药后的毒副作用和身体反应,收集临床数据。
宁清尘和两百个带到高丽的学生,个个忙的焦头烂额,一天只睡三个时辰,
利用大量的日军俘虏和尸体,用如此野蛮粗暴的方式,军医营的学生们人人进步神,一日千里。
一时间,被军医营征用的义州学堂,成为令人谈之色变的地方。
每天从军医营抬出去的俘虏尸体,都过百具之多,死状可怖,十分骇人。照这么下去,日军俘虏不到两个月就会死光。
宁清尘如此施为,其他人倒也罢了,却终于惊动了一个大人物:巡按御史钱世祯。
钱世祯实在也看不下去了。
他找到朱寅,不满的说道:“经略相公,军医营的事你该管管了吧?倭寇俘虏既然已经投降,怎么还能如此戕害?干脆全部杀了倒还干脆,不过杀俘而已。可是军医营这么干,大明的体面何在?仁义何存?”
“下官若是再装聋作哑,那就是失察失责。请经略立刻下令,阻止清尘娘子和军医营胡作非为!”
朱寅瞟了钱世祯一眼,微微一笑道:“道长危言耸听了吧?这种小事,也值当道长兴师问罪?倭寇残暴野蛮,入朝以来多次屠城奸掠,受害者何止百万?他们早就死有余辜,道长何必可怜他们。”
“危言耸听?”钱世祯神色一沉,“我可怜他们?倭寇该死,你大不了杀俘,下官也睁一只闭一只眼。虽然杀俘不祥,可自古杀俘者不少,也不多经略一人。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倒不如杀了他们!”
“可是将俘虏开膛破肚,凿颅取脑,拆骨抽血…还用诡异之药百般尝试,备极惨毒!这种残忍之举,大干天和,岂是天朝所能为?”
朱寅笑容寡淡,也懒得说服钱世祯。这种以道德君子自居的大明官僚,个个都是花岗岩脑袋。
“道长,这是为了华夏的医道进步啊。”朱寅耐着性子说道,“仁义固然要守,可也要看对谁。倭寇荼毒大明百年之久,造了多少孽?罄竹难书!台州三屠、舟山之屠、绍兴之屠、通州之屠、柘林之屠…难道不是备极残毒?”
“寇可往,独我不可往?难道应该以德报怨吗?钱道长,本官实言相告,之所以留着这些罪大恶极的倭寇俘虏,就是给军医营用的。”
钱世祯摇摇头,“经略,倭寇惨无人道,难道我等君子,也要惨无人道吗?因为敌人无道,我等就要弃道入魔?他们是禽兽,我等就要效禽兽之举?他们不当人,难道我们也要不当人么?”
他肃然拱手,“下官请经略下令,禁止军医营此举。俘虏若是杀了,下官也不反对。”
朱寅摇摇头,“让道长失望了。这道禁令我不能下,也不想下。”
钱世祯愣了一会,叹息一声道:“稚虎兄,在下十分钦佩你的为人才能,实在不愿和稚虎兄针锋相对。恳请稚虎兄为了自身清名,慎重考虑。”
朱寅也叹息一声,“在下也不愿和道长争执。可为了华夏医道,为了苍生疾苦,在下只能让道长失望了。”
钱世祯神色变得冷漠起来,“那下官有言在先,只能上奏章弹劾经略了。为公不为私,还请经略体谅。朝廷让下官当这个巡按,也不是让下官当摆设。”
朱寅冷笑道:“悉听尊便吧。道长想弹劾就弹劾,大不了朝廷罢了我的经略使,我乐的回京清闲。”
“好!”钱世祯拱手一礼,“下官告退!”
说完就一脸寒霜的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