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杰等人没有披甲,都是穿着官服出迎。
朱寅此时已经换下盔甲,穿上了三品文官的官服,打了钦差的仪仗,手中擎着诏书,神色漠然。
郝杰年约五旬,神色灰败,须斑白,半年就好像老了十岁。
高淮则是没有多大变化,还是一副矜贵的权阉之色。
朝鲜王李昖,神色比去年更加凄楚,可见备受煎熬。
除了这三人,还有巡按御史钱世祯,朝鲜大臣柳成龙,明军将领麻贵,刘綎,祖承训,吴惟忠,杨元、查大受等。
除了负责水师的邓子龙和陈璘,该到的都到了。
朱寅见到众人迎接上来,毫不客气的大声道:“郝杰、高淮等接旨!”
郝杰等人一起撩起下摆跪下,俯道:“臣谨奉诏!”
朱寅展开圣旨宣读道:“圣谕!郝杰损兵折将,丧师失地,昏聩无能,大失朕望,着罢黜蓟辽总督、朝鲜经略使之职…入京议罪。高淮有失察之责,不宜再任监军,即刻回京奏报…”
郝杰听到圣旨,虽然早就心中有数,却还是面色惨白,如遭雷击。
高淮却还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同样背负主要责任,可是两人的命运却大不相同。一个损兵折将,一个失察之责。一个回京议罪,一个回京奏报。
皇帝对家奴的庇护和宽宥,简直没有丝毫遮掩,就是光明正大的操作。
巡按御史钱世祯,大将麻贵等人听到圣旨,不禁感到一阵寒心。
郝杰当然责任很大,理应回京议罪。可问题是,要一碗水端平啊。比起郝杰,高淮的罪过更大。
郝杰充其量就是纸上谈兵,应对不当,起码私德还好。可高淮不仅仅是纸上谈兵、应对不当,他还贪墨军饷,勒索朝鲜君臣,霸占朝鲜金矿、奴役朝鲜采珠户,逼的朝鲜义军造反。
在朝鲜几个月,大军损失数万兵马。可是太监高淮,却捞了不知道多少银子,国难财。
论起责任,贪婪成性的高淮比郝杰更大,可是居然只是失察之责,惩罚仅仅是免去监军之职,回京奏报?
高淮听到圣旨,却是毫不意外,心道果然如此。
这次在朝鲜,他“赚”了二三十万两银子,还搞了不少东珠和高丽榧木。之前就送了十几万两银子入宫,钱不是白花的。
念着圣旨的朱寅也很郁闷,可拜金帝铁了心要包庇高淮这种人渣,他也没有办法。
总不能杀了高淮吧?没有这个权力。高淮是代表皇帝本人的太监监军,除了皇帝自己,谁都不能动。
朱寅念完了圣旨,又对郝杰等人出示关防印信、王命旗牌,便正式接过了兵权。
从这一刻起,郝杰便不再是蓟辽总督、朝鲜经略使,朱寅才是。
郝杰满面羞愧的说道:“朱经略,朝鲜之事,就拜托你了。唉,郝某身家性命是小,朝鲜军务是大。”
朱寅冷冷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还能回京议罪,可埋骨异乡的大明将士,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朱寅对这个前任经略一点脸面都不给,毫不假以颜色。
其实,他之前已经在尽量帮助郝杰了。他指使虎牙,巧妙的向锦衣卫传递日军的各种情报,甚至指令郝杰幕府中的虎牙特务,给出作战建议。
可是郝杰十分固执普信,他认为情报是日军故意放出来的诱饵,吸引明军上当的假情报,因为他不相信锦衣卫还能搞到这样详细的情报(似乎也对)。
结果,虎牙的情报没起到作用,机会被郝杰主动放弃了。
至于高淮,心思甚至不在打仗上面。他一是监督文臣武将们的言行,二就是各种各样的花式敛财。
至于日军要是过了江攻入辽东会怎样,高淮却是从不担心。
虎牙汇报,高淮曾经对身边的家丁护卫说:“倭寇再嚣张,又能嚣张多久?大明是天朝上国,兵多将广,一百次也败的起。只要赢一次,日本这蕞尔小国就完蛋了,何惧之有?时候一到,自然有人收它。你们不要上阵,你们只有一件事,就是关键时刻护着我过江,护着我回京面圣。”
由此可见,高淮根本就不关心战局。他入朝时带着御马监的一千精锐,却用来当家丁保护他自己,根本不上战场。
郝杰、杨绍勋、高淮三人的表现,十分彻底的证明了这句话:一将无能,累死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