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立案上,东厂认为无须立案的,难以立案。东厂认为应该立案的,立刻立案。
如此一来,东厂就凌驾于三法司之上。加上有锦衣卫助纣为虐,基本上就是想查谁就查谁,想抓谁就抓谁。
只是,现在还没开始抓人。
在皇帝的默许纵容下,张鲸又开始刁难内阁的票拟意见,动不动就拒批、篡改、驳回、留中,搞得内阁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么一折腾,内阁的票拟大权,居然又像正德朝那样,被批红权压制。
张鲸的确是个狠人,他不做则已,一做就做到位。他还以厂卫有权核查户部账目为由,直接派办事太监带着算盘坐镇户部,“督查”户部的每一笔报账和销账,随时以账目可疑为由,不准户部拨款、平账。
如今户部要拨款,必须经过厂卫核查。
这还不算,张鲸又盯上了吏部。下令厂卫以调查官员劣迹、举报不法、监视吏部日常等手段,侵夺吏部职权。
吏部考评合格应该升迁的官员,厂卫可以说有舞弊。吏部考评不合格需要降级撤职的官员,厂卫也可以说是被冤枉…
更过分的是,张鲸还盯上了礼部。
他居然以接到举报为名制造舆论,造谣自万历二年以来,礼部主持的七次会试都有科场舞弊行为。这七次会试,导致很多本应考中进士的举人落榜,而很多本应落榜的举人考中做官。
然后,扬言要历史追查!
意思就是说,百官中的很多官员,也就是最近七次中进士的官员,很多人的功名都是假的,本没有资格做官。
有资格做官的人,是万历二年以来很多落榜的举人。
这一招非常卑鄙阴毒。厉害之处在于:百官如果因为反对厂卫而群体性辞官抗议,那就直接提拔那些“不该落榜”的举子,弥补大面积的官位空缺。至于谁是当年本应考中的举子…那当然是听话的人。
张鲸好像豁出去了,一顿操作猛如虎,引起了百官的愤慨。按照以前的经验,百官应该纷纷弹劾张鲸,皇帝如果不理不睬,那就群体辞职要挟。
可是张鲸凭空造势的搞出科场舞弊的舆论,都准备应对外朝大面积的辞官了,百官又如何辞职?
辞职已经没有用处了。
张鲸的胆子太大了,连国家抡才大典,都要造谣抹黑。
短短数日之间,官员为避祸自保,朝堂又回到当年海瑞所抨击的“畏厂卫甚于畏法”状态。
嘉靖时期“诸臣议事,唯恐触厂卫,多缄默不言”的政治氛围,再次出现。
很多官员都猜测,张鲸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尤其是制造七次会试都涉嫌科场舞弊的舆论,必然有阴毒之极的卑鄙谋士指点。
朱寅想到这里,神色讥讽的说道:
“科举考试,是朝堂的脸面,天下的公心,事关民心向背,朝廷威信。可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被张鲸摸黑污化,真是无所不用极其。”
“这么大的事,张鲸不可能自作主张,一定经过了皇帝的同意。拜金帝作为皇帝,连这个都同意,可见自私到什么地步。他是不是以为,大明社稷稳如泰山,怎么祸祸也不会亡国?”
宁采薇也听的直摇头,“张鲸一点后路也不给自己留,这是将来不过了?”
这个操作,等于是后世高层告诉全国,最近连续多年的高考都有大面积舞弊,误了很多考生的前途。
如果是事实,当然应该揭。可如果这是恶毒的政治谣言,那国家的公信力还要不要了?
万历真是不心疼大明,也不在意民心啊。
…
两人回到侯府时,天已经黑了。朱寅立即准备赴张鲸的约,去西山落月寺。
因为徐渭和张鲸相熟,也算是故人,朱寅还带上了徐渭。
护送朱寅出行的,是兰察、红缨为的十几个护卫。
落月寺在西山一个很偏僻的所在。朱寅到时,恰好一轮月亮俯瞰寂静的寺院,悠悠梵音缥缈,犹如一处世外之地。
山门前的水榭周围,警备森严的守卫着上百名劲装护卫。亭中,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正在临水煮茶。
他一边亲手煮茶,一边吟哦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