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样,那两人还真有兄妹缘分。但愿这个擅长忍术的吴忧知恩图报,不会居心叵测的想对虎叔不利。
等到吴忧被朱寅安排着住下,丁红缨忍不住提醒道:
“虎叔,你这个妹妹来历不明,身份神秘,还精通忍术,虎叔把她留在身边…”
朱寅道:“我知道你的担忧。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她的确不是个寻常女子,但对我并无恶意。而且去了日本,她肯定能帮得上忙。”
丁红缨笑道:“虎叔既是这么说,那她应该是可靠的,俺也懒得操心了。”
朱寅叮嘱道:“这一路,你和她都是女子,你要照顾一下她。”
丁红缨答应道:“俺知道了。”
等到丁红缨也离开房间,朱寅不禁思绪渺渺。
吴氏败落不到十年,南洋各国散布了不少族人。如果能把他们组织起来,就是一大臂助,能更有利于掌控南洋。
在朱寅堪称庞大的未来计划中,南洋战略是很大的一步棋。可是南洋很大,土著众多,还有西方殖民势力。要想掌控南洋,绝非易事。
而南洋华族就是天然的盟友。更何况,自己本就出自南洋吴氏。
这股亲缘势力不用,那不是傻吗?
却说吴忧住在温暖舒适的驿站客房,躺在柔软的被窝里,兀自感到有点不真实。
稚虎先生真的认自己当妹妹了。
从今以后,终于有了靠山和新家!
……
第二天大早,使团就离开渔阳驿,继续北上。
一路上,过滦河、白河、燕山,沿途见到一个个村庄、军堡、烽堠。
宽阔平坦的官道上,很多运转粮草辎重的车辆,源源不断的驶往辽东。还有一队队的兵马,旗帜鲜明的开往塞外。
大战的紧张气氛扑面而来。
十月深秋的燕赵大地,风已经寒冷了。原野苍茫,秋草枯萎,树木萧瑟,霜气逼人。
可是新种下的小麦,却犹如一块块巨大的碧玉,镶嵌在北国的原野上,绿的令人心醉,让北国的寒秋犹如春回,焕然鲜活亮丽起来。
农庄的炊烟中,农夫们牵着黄牛,沿着田埂,迎着夕阳,怡然自得的回家。
学堂散学的儿童,三三两两的结伴而归,有的追逐嬉戏,有的朗读诗歌。
马车上的朱寅,见了这一幕,不禁心中感慨。
这是晚明时期,帝国最后的一幕静好岁月了。也是大明朝二百多年来,最后的一缕盛世余晖。
随着万历的怠政,晚明政治彻底败坏,恶政频出,税捐日苛,世道沦落深渊,黎民生计急转直下。
几十年后,异族的铁蹄蜂拥而下,跑马圈地,剃易服,屠刀之下白骨累累,十室九空,又是何等景象?
朱寅心有所感,自然而然般吟道:
“芃芃麦苗,秋露瀼瀼。终岁作息,肃肃戴霜。王道乐土,奈何苍苍。忡忡我心,黍离惶惶…”
徐渭闻言,颔叹息道:“主公悲悯黎民,心系天下。这咏麦之叹,黍离之忧,当真令人涕零。”
“此诗融秋稼之景与黎庶之艰,霜天穑事尽在眼前,天下兴亡也在数语间,可谓至情至性之作。(剧情需要非自吹)”
朱寅低声道:“江山如此静好,不知何时景物破碎,风华黯淡了。唉,天下似此夕阳啊。”
徐渭也低声道:“夕阳之后,终有朝阳。长夜已降,再有新天。主公,虽然盛世将亡,可也未必不是主公的机会。”
朱寅叹息一声,“吾本安静之人,何尝不想悠游林下,怡然自得,做那一世清闲贵人。奈何造化弄人,奈何!”
徐渭微微一笑,心道:主公你何曾是安静之人?这就不是真心话了。
主公可谓大忠,可谓大仁,亦可谓大奸。却唯独不是安静之人啊。
徐渭一指远方的青山,飒然笑道:
“主公,那里是燕山之尾,东临沧海,乃碣石山也。始皇帝东巡至此,立碣石门辞。武帝筑汉武台,魏武赋《观沧海》,太宗征高丽,也曾登临赋诗啊。”
徐渭说到这里,目光炯炯,老貌勃勃,颇有摩拳之色。
朱寅轻轻说道:“燕山如龙卧幽燕,万里长城人不还。千古功业谁如似,东临碣石有遗篇。”
“文长先生,有朝一日我们一定要去碣石山,登高赋诗,不让古人专美于前。”
徐渭笑道:“若是上苍假年,让在下多活几岁,在下不顾年老体衰,也要跟随主公,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朱寅意气风的点头,“好!文长先生说话算话,到时登临沧海,还请先生作画,留下一幅名传千古的…沧海碣石图!”
……
到了山海关附近,地近海滨,便是大片大片的沙洲和盐田。
煮海为盐的盐户们,就像农田中的农户一般,劳作在盐田中,煮盐的炊烟蒸腾如云雾。
此地兵民杂处,商旅交驰,路上车马、人流往来不息,时不时就遇到集镇商肆,充满边城重地的别样繁华,带着一种粗犷大气的烟火气。
过了山海关,又是辽阳…凤凰城…镇江堡。
使团只有数百人,又都是骑马,度很快。经过半个月的跋涉,就行进一千六百里,终于到了鸭绿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