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他重重摔在离岸边足有三四米远的、稍高一点的湿滑石板路上,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泥水灌了他满嘴。
他呛咳着,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惊魂未定地回头。
救他的人背对着他,挡在他和那堵毁灭性的浊浪巨墙之间。
那人穿着一件宽大的、沾满泥点的黑色雨衣,雨帽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头脸。只能看出身形并不算特别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站立的姿态却像一根钉死在激流中的铁桩。雨衣下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面对排山倒海、瞬间就能将卡车拍碎的洪峰前锋,这人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反而微微屈膝,重心下沉,双手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仿佛要徒手接住巨浪的姿势。
疯子!这他妈绝对是疯子!
秦可脑子里一片空白。
下一秒,巨浪拍至!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天崩地裂!
黄色的、裹挟着无数杂物的死亡之墙,结结实实撞在那黑色雨衣人的身上!时间仿佛被拉长了。秦可眼睁睁看着那人被无与伦比的巨力推得双脚在湿滑的地面上急向后滑行!雨靴与石板摩擦,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溅起一串串泥水火花!
然而,那人没有被瞬间拍飞!没有被吞噬!
他(她?)的双脚像在石板上生了根,尽管被推得不断后退,但身体姿态竟然奇迹般地维持着,双臂死死前撑,宽大的雨衣被水流和狂风紧紧压在身体上,勾勒出紧绷到极致的肌肉线条。那件黑色的雨衣,此刻成了激流中一面逆风逆浪的、单薄却又无比坚韧的旗帜!
滔天的浊浪被这具渺小的身躯硬生生从中劈开!
浑浊的、带着毁灭力量的水流,狂暴地冲刷过雨衣人的身体两侧,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那人脚下犁出的两道泥沟越来越长,越来越深,眼看就要滑到秦可身边!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闷吼,穿透了浪涛的轰鸣,清晰地传入秦可耳中。
是女人的声音!
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搏命般的决绝!
就在这声闷吼响起的刹那,雨衣人滑退的度,竟然不可思议地……减缓了!她硬生生顶住了洪峰最狂暴的正面冲击!
被劈开的水流一部分狠狠撞上九眼桥古老的桥墩,出沉闷的巨响,激起更高的、浑浊的水雾。另一部分则从她身体两侧狂泻而过,水位以肉眼可见的度疯狂上涨,瞬间就淹没了她的小腿、膝盖,并且还在急攀升!
秦可被眼前这越人力极限的一幕彻底震住了。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徒手硬撼洪峰?这他妈是科幻片!
“还愣着找死啊!”
一声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嘶吼在秦可身后炸响。王心玪和马心可不知何时竟然冲了下来!王心玪满脸是泪水和泥水混合的污迹,眼睛通红,像头疯的母豹子,扑上来抓住秦可一条胳膊。马心可也扔掉云台,死死拽住他另一条胳膊。
“拖他走!”王心玪冲着马心可吼。
两人爆出惊人的力量,拖死狗一样把浑身瘫软的秦可拼命往更高处的桥面台阶拽去。
秦可被拖拽着,视线却无法从那个独自硬撼洪峰的黑色雨衣身影上移开。水位已经淹到了她的腰!狂暴的水流冲击下,她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冲垮、撕碎。那顶压低的雨帽,始终没有抬起。
是谁?
她是谁?!
一个更小的、粉色的影子,被上游冲下来的浪头猛地抛起,打着旋,狠狠撞向雨衣人!
是一辆迷你电动车!粉色的车身上贴着醒目的“剁椒鱼头”贴纸!正是之前电子屏上播放过的、在合江亭桥面漂移的那辆“川a剁椒浪头”!
车里,一个年轻女人惊恐到扭曲的脸贴在车窗上,嘴巴大张,却不出任何声音。车窗紧闭,显然已经锁死。
粉色的“鱼头”在狂流中失控地旋转,像颗炮弹,直直砸向雨衣人的后背!这一下要是撞实了,前面是洪峰冲击,后面是铁疙瘩撞击,神仙也难活!
“后面!!!”秦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被风浪撕得破碎。
雨衣人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就在“剁椒鱼头”即将撞上的千钧一之际,她身体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几乎违背关节活动限度的角度猛地向侧面一拧!同时,一直前撑的右手闪电般向后一捞!
“哐!”
一声沉闷的撞击!
“剁椒鱼头”狠狠撞在了雨衣人刚才位置的侧后方桥墩上,出令人心颤的巨响,车头瞬间瘪下去一大块。但也正是这一撞,改变了它的轨迹,避免了直接撞上雨衣人。
而雨衣人那只向后捞的手,竟然险之又险地、精准地抓住了“剁椒鱼头”车顶的行李架!
洪水巨大的冲力拉扯着她,车子的重量也坠着她。她抓住行李架的手臂瞬间绷紧到极限,肌肉线条透过湿透的雨衣清晰可见,仿佛随时会断裂。
“呃——!”又是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她整个人被车子的重量和水流的力量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扑进水里!顶住洪峰前冲的姿态瞬间崩溃,身体被水流冲击得猛烈摇晃,全靠左手死死抠住旁边桥墩上一块凸起的条石才勉强稳住。
水位已经淹到她的胸口!浪头不断砸在她头上,黑色的雨帽被打得歪斜,一缕湿透的、染成暗蓝色的短狼狈地贴在苍白的额角,又被浑浊的水流冲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