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剧痛如同毒蛇般瞬间噬咬全身!布料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张雪柠的身体猛地一颤,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硬生生将那声痛呼咽了回去。
“啪!啪!啪!”
戒尺如同密集的雨点,带着老嬷嬷们泄般的戾气,一下又一下,狠狠地落在她的后背、肩胛、甚至手臂上!每一下都伴随着沉闷的击打声和衣帛破裂的声响。那痛楚并非只是皮肉之苦,更是一种尊严被彻底践踏、碾入泥尘的酷刑。
“贱婢!让你不懂规矩!”
“敢顶撞公主!敢辱骂大帅!找死!”
“今日就让你好好尝尝厉害!看你还敢不敢放肆!”
老嬷嬷们一边打,一边恶毒地咒骂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张雪柠被按低的头上。殿内只剩下戒尺抽打的脆响、粗重的喘息和恶毒的咒骂。
姬清染一直站在窗边,背对着这残忍的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老嬷嬷们终于停了手,微微喘息着。张雪柠被强行按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单薄的身体因为剧痛和极度的屈辱而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抽得破烂不堪,一道道高高肿起的紫黑色檩子交错纵横,有些地方甚至渗出了细密的血珠,染红了破碎的布料。她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一丝殷红的血迹蜿蜒流下,滴落在光洁的金砖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花。
容长脸嬷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满是鄙夷和得意,用戒尺抬起张雪柠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那张刻薄的脸:“小贱人,现在知道规矩了吗?还敢不敢顶撞?”
张雪柠被迫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上的血迹更显凄艳。她那双墨玉般的眼眸里,此刻没有了愤怒的火焰,只剩下一种冰封般的空洞和深不见底的恨意。她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可憎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破碎的胸腔深处,带着血沫挤出来:
“你们…等着…”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我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
“呵!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嬷嬷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戒尺再次重重拍在她红肿的背上,引来一阵剧烈的抽搐。“给我跪好了!两个时辰!少一刻都不行!好好想想规矩!再敢乱动乱叫,加倍打!”她恶狠狠地丢下命令,又转向姬清染,瞬间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公主殿下,您看这样处置可还妥当?”
姬清染依旧背对着她们,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过了许久,才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冰冷而疲惫的字:“…滚。”
“是,是!老奴告退!”三个老嬷嬷如同得了赦令,立刻躬身退了出去,殿门被无声地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偌大的偏殿,只剩下姬清染僵立的背影,和跪伏在地、如同被折断翅膀的鸟儿般无声颤抖的张雪柠。
时间,在冰冷和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息都漫长如同酷刑。膝盖从剧痛变得麻木,又从麻木中生出新的、钻心刺骨的锐痛。后背的伤痕如同被火焰反复灼烧。汗水浸透了破碎的衣衫,黏在伤口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张雪柠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痛得她眼前阵阵黑。
姬清染始终没有回头。她只是那样站着,望着窗外那株玉兰,仿佛要将它看到地老天荒。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肩头,泄露了她内心翻涌如沸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宫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透过窗棂,在地砖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时辰到!”殿外传来内侍尖细刻板的宣声。
压在张雪柠后颈和肩膀上的无形力量仿佛骤然消失。她身体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侧脸贴在冰冷刺骨的金砖上。剧烈的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后背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没有脚步声,没有关心,什么都没有。姬清染依旧背对着她,如同殿内一尊冰冷的玉雕。
张雪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一点点地挪动着身体,如同受伤濒死的小兽,爬向殿内最黑暗、最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没有灯烛的光,只有一片浓重的阴影。
她终于蜷缩到了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自己紧紧抱成一团。膝盖和后背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让她小小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她慢慢地将脸埋进冰冷的膝盖里,瘦削的肩膀在黑暗中无声地耸动着。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极其轻微地、如同呓语般,对着角落里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也对着窗外那方被宫墙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只有几颗寒星闪烁的夜空,喃喃地、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言说的委屈:
“雪柠…好痛……”
“好想…回家……”
那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孤寂和悲伤,在空旷冰冷的宫殿里,幽幽地散开,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镇北城。
这座矗立在北境荒原上的孤城,如同饱经风霜的巨人,沉默地承受着来自北方的肃杀寒意。巨大的青黑色城墙在暮色中显出铁一般的色泽,城头上,残破的南谕战旗在凛冽的朔风中猎猎作响,出如同呜咽般的声响。
然而此刻,这呜咽声几乎被城外另一种更庞大、更恐怖的声浪所淹没。
城下,目力所及之处,黑压压一片,如同铺天盖地的铁灰色潮水,一直蔓延到地平线的尽头。那是北周的大军!一面面狰狞的玄狼战旗在寒风中狂舞,如同无数择人而噬的凶兽张开了巨口。刀枪如林,反射着落日最后的余晖,冰冷刺眼。沉闷的战鼓声如同滚雷,一波波冲击着城墙,震得人心脏麻。无数士兵粗野的呼喝声、战马的嘶鸣声、金铁碰撞声……汇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声浪,狠狠拍打着镇北城摇摇欲坠的防线。
十万!宇文烈麾下最精锐的骠骑大将军杨玄感,亲率十万虎狼之师,将这座孤城围得水泄不通!而在最前沿,一杆格外高大的“韩”字将旗迎风招展,旗下,虎贲中郎将韩擒虎那魁梧的身影如同嗜血的巨熊,左臂的绷带渗着新鲜的血迹,脸上那道刀疤在暮色中更显狰狞,他正挥舞着战刀,出狂暴的咆哮,指挥着前锋营如同黑色的浪潮,一波波凶狠地冲击着城墙!
“放箭!滚木礌石!给我砸!砸死这些周狗!”城墙垛口后,一个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年轻校尉嘶声怒吼,正是昭武校尉陆昭。他脸上沾满烟灰和血污,眼神却如同受伤的孤狼,凶悍异常。
“火油!倒火油!烧死他们!”旁边不远处,破虏军校尉林羿的声音同样沙哑,他奋力将一锅滚烫的火油泼向城下蚁附攀爬的周军,惨嚎声顿时冲天而起。
城墙上,守军的身影显得如此稀疏。一万残兵,加上临时组织起来的、脸上带着恐惧却依旧死死握着简陋武器的青壮百姓,在如同怒涛般的攻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礁石,随时可能被彻底吞没。每一次周军云梯搭上城头,每一次撞车狠狠撞击城门,都让这座饱经摧残的孤城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将军府内,气氛更是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