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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剑雨天京(第2页)

然而,当她被迫抬起头时,殿内骤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肌肤欺霜赛雪,在通明的烛火下仿佛笼着一层柔光。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天最完美的杰作,眉眼如画,鼻梁秀挺,唇色是天然的、带着一丝倔强弧度的淡樱色。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大而明亮,眼瞳是极其罕见的、如同最上等墨玉般的纯粹黑色。此刻,这双墨玉般的眼眸中没有泪水,没有哀求,甚至没有多少恐惧。有的只是冰封般的冷静,一种近乎透明的疏离,仿佛一尊无瑕的玉雕,静静立于这污浊血腥的殿堂之中,将周遭一切的喧嚣、贪婪、暴戾都隔绝在外。

她站在那里,像一道骤然撕裂污浊黑夜的清冷月光,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彻骨。

“狗贼古星河的妹妹?”韩擒虎第一个打破这诡异的寂静,他那只完好的手猛地一拍桌案,身体前倾,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张雪柠,如同饿狼盯住了猎物,嘶声道:“好!好得很!真是老天开眼!老子今天要活剐了她,祭奠我飞猿涧八千兄弟的英魂!”他猛地抽出半截佩刀,刀锋在烛光下反射出刺骨的寒芒。

“对!剐了她!”

“祭旗!祭旗!”

“让古星河那狗贼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群情激愤,将领们纷纷拍案而起,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狰狞的叫嚣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一道道充满恶意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殿中那个单薄的身影上。

张雪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被反绑在身后的手指死死地掐进了掌心。然而,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只是淡淡地扫过那些因仇恨而扭曲的面孔,随即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弯小小的阴影,仿佛将自己彻底隔绝于这沸腾的恨意之外。

宇文烈没有立刻制止。他坐在主位,如同山岳般沉稳,冷硬的目光从那些狂怒的将领脸上缓缓移过,最后定格在张雪柠身上,带着审视与估量。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层层剥开,看清她这冰封般的平静之下,究竟藏着什么。

殿内的喧嚣在宇文烈无声的威压下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怒火。

“够了。”宇文烈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躁动。他的视线从张雪柠身上移开,扫过韩擒虎那因暴怒而扭曲的脸、杨玄感紧握的拳头、裴行俭深锁的眉头,最后落回虚空。

“仇恨,要落在正主头上才有滋味。”他缓缓道,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块砸在殿中,“剐了她,除了泄一时之愤,除了逼那古星河与我们不死不休,还能得到什么?”

他顿了顿,深陷的眼窝中幽光一闪,语气带上了一丝冷酷的算计:“活着,才有价值。带下去,好生看管,不得有丝毫损伤。”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张雪柠,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漠然,“过几日,随大军班师。她,会是悬在古星河头顶的一把好刀。”

命令已下,不容置疑。两名亲卫甲士立刻上前,动作虽不轻柔,但也不敢过分造次,架起沉默如冰的张雪柠,转身便走。她月白的裙裾扫过沾满酒渍和油污的地面,留下一个清冷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浓重的黑暗之中。

韩擒虎死死盯着那消失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最终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碗碟震得叮当乱响,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便宜她了!”

杨玄感重重坐回胡凳,抓起酒坛猛灌一大口,酒液顺着胡须流下,眼中戾气翻涌,却终究没有再开口。裴行俭默默饮尽杯中残酒,望向殿外沉沉夜色,目光幽深难测。喧嚣似乎又回来了,但方才那股复仇的狂热,却被宇文烈一盆冰水浇熄,只剩下一种更深的压抑和隐隐的不甘,在酒气和烛烟中无声弥漫。

……

万里之遥,落月城。

此地仿佛被造物主遗忘在尘嚣之外。它雄踞于千仞绝壁之巅,背倚着终年云雾缭绕、白雪皑皑的万仞山脉。强劲的山风永不停歇地呼啸着,卷起崖边松涛阵阵,出低沉而永恒的呜咽。险峻的地势是它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山下的烽烟与血腥。

城西,听松崖。此处更是孤绝,突出的巨大岩石如同悬于云端的神鹰之喙。崖边,几株虬劲的老松扎根于石缝,枝干如铁,在罡风中扭曲盘绕,针叶出尖锐的嘶鸣。崖下是深不见底的云海,翻滚涌动,变幻莫测。

一个身影就站在这孤崖的最边缘。青衫磊落,衣袂在凛冽的山风中猎猎狂舞,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正是剑仙王逸的关门弟子,江砚峰。他身姿挺拔如崖边孤松,一手按在腰间那柄古朴长剑的剑柄之上。剑鞘乌沉,无任何纹饰,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透出。他正极目远眺,目光穿透重重云雾,仿佛要望尽天涯。

然而,他眼中映出的并非眼前壮阔的云山雾海。而是万里之外,那座正被血与火吞噬的城池——天京。熊熊烈焰仿佛就在他瞳孔深处燃烧,冲天的黑烟遮蔽了他心中的朗朗乾坤。耳畔呼啸的风声,也化作了妇人凄厉的哭喊、孩童无助的悲啼、刀剑劈开骨肉的闷响……那些声音来自千里加急送达的、染着烽烟气息的军情邸报,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天京……破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被狂风瞬间撕碎。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颤抖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在胸中翻滚、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

一股沛然莫御的剑气,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勃然迸!

“铮——!”

腰间那柄古朴长剑,竟在鞘中出一声清越激越的长鸣!仿佛沉睡的苍龙被惊醒,感应到了主人那沸腾的剑意与冲天的怒火,渴望饮血!这剑鸣声穿透呼啸的风声,清晰地回荡在孤崖之上。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而轻盈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脚步声的主人显然也听到了那声剑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砚峰!”

声音清冷,带着一丝药草特有的微涩气息,如同山间清泉,试图浇灭那无形的怒火。

江砚峰猛地转身。

来人一身素净的月白布裙,裙摆和袖口绣着极淡雅的青绿色藤蔓纹样,如同初春新的嫩芽。她身形纤细,面容清丽,眉宇间却蕴着一股越年龄的沉静与悲悯。一双眸子澄澈如水,此刻却清晰地映着担忧。正是医仙素问的唯一亲传弟子,秦霜。她手中还拈着一根细若牛毫、闪烁着银光的毫针,显然刚才正在处理药材。

“你要做什么?”秦霜快步走到江砚峰面前,澄澈的目光紧紧锁住他按在剑柄上那只因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以及他眼中那尚未完全敛去的、几乎要割裂空气的锐利锋芒。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颤抖。

江砚峰深深吸了一口气,凛冽的山风灌入肺腑,试图压下胸腔内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灼热。他目光越过秦霜的肩头,再次投向那无尽翻滚的云海,仿佛要穿透这万里之遥的阻隔。

“萧清璃,古星河的妹妹张雪柠……”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带着金铁摩擦的冰冷质感,“她们……陷在天京了。”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决绝的悲怆,“宇文烈的虎狼之师,破城之日,血屠千里!她们落在那些人手里……”后面的话,他无法再说下去,只是按着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剑鞘中隐隐传来压抑的嗡鸣。

秦霜的脸色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如同她手中的银针一般苍白。她太清楚“陷在天京”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医者之心,让她比常人更能想象那炼狱般的景象。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

“不行!”她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利,“砚峰!你清醒一点!那是天京!是宇文烈三十万虎狼之师刚刚攻破的国都!是人间炼狱!不是落月城外的云雾山谷!”她向前一步,几乎要抓住江砚峰的衣袖,那双澄澈的眼眸里充满了焦急与恳求,声音却带着医者特有的冷静剖析,“就算你是剑仙弟子,剑术通玄,可那是三十万大军!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百战悍卒!你一个人,一剑,闯进去能做什么?飞蛾扑火!是去送死啊!”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银针,试图刺破江砚峰那被愤怒和侠义包裹的冲动。她指着身后云雾笼罩下、如同巨兽蛰伏的落月城:“剑仙前辈远赴海外为你寻药,助你完全融合你身体的剑骨,达到真正人剑合一!陆前辈刀皇之名震慑天下,如今却在闭死关冲击无上境界!宴师叔枪镇落月,可他也分身乏术,要护住这一城安宁!砚峰,你现在是落月城年轻一代最强的剑!你若去送死,落月城怎么办?那些仰仗此地避祸的流民百姓怎么办?王师叔和陆师伯的期望又怎么办?”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丝绝望的哭腔,“还有…还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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