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比歃血为盟更为庄重的仪式。
他们是对着田氏的列祖列宗立誓!
“好!”
田兴掷下短刀,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从一个被压抑的宗亲,变回了那个杀伐果断的魏博骁将。
“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
裴度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才是他看中的合作者。他压低声音,开始布置起精密的行动计划。
“明日一早,将军便可大张旗鼓,召集军队,以‘救援成德,唇亡齿寒’为名,誓师出征。”
“出征?”
田兴一愣。
“没错。”
裴度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微笑,老神在在地缓缓说道:
“但此行,只打雷,不下雨。每日行军,不得过三十里。同时,广撒探马,做出急于了解前方战况的姿态,麻痹蒋士则和他安插在军中的眼线。”
“而后,我与将军约定一套密语信号。”
裴度伸出两根手指,脸上神情格外严肃地方说道:
“我会在将军帐中,留下两名精通密码与联络的年轻参谋。他们携带有便携式的‘天涯镜’组件,虽不能与千里之外的凉州直接通讯,但足以和定州前线指挥部建立联系。”
“天涯镜……”
田兴喃喃自语,这个传说中的神器,他只在传闻中听过。
“若定州传来消息,王承宗主力已被成功合围,那将军的前锋部队,便可佯装‘遇伏’,自行溃散,制造混乱。”
“若定州传来消息,王承宗主力已然溃败,那便是将军动手的最佳时机!你即刻以‘清君侧,诛蒋逆’为名,在军中动兵变,以雷霆之势控制节度使府,斩杀蒋士则,而后……升起我大唐的龙旗!”
一套环环相扣、滴水不漏的计划,从裴度口中娓出。
田兴听得心神激荡,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蒋士则人头落地,自己身披朝廷册封的帅印,傲立于魏博城头的景象。
协议达成。
裴度带着两名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年轻参谋,向田兴深深一揖,而后便在田兴心腹的引领下,悄然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地窖内,再次只剩下田兴一人。
他独自站在摇曳的烛火前,将那份李纯手书的绢书,凑到烛火上。
火焰“呼”的一下舔舐着明黄的绢帛,迅蔓延,很快就要烧到那枚代表着帝王承诺的私人印鉴。
就在此时,田兴又猛地将燃烧的绢书按在地上,用军靴狠狠踩灭。
他捡起那份只留下焦痕,却依然完整的密诏,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
这既是他的护身符,也是他的催命符。在尘埃落定之前,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望向那满墙的祖宗牌位,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列祖列宗在上,非子孙不肖,实乃时代之铁流,已非我河朔藩墙所能抵挡。”
“今日之抉择,或是断送百年基业,或是……为我田氏,再续百年富贵之始!”
说罢,他猛然转身,大步走出地窖,身上再无一丝一毫的犹豫。
“来人!”
他对着祠堂外的夜空,出一声沉喝。
数名心腹将领立刻从阴影中闪出,单膝跪地。
“传我将令!”
田兴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个人,“明日卯时,三军集结于演武场!擂鼓,点将!”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