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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倾国倾城（第2页）

之后的几日，风平浪静。

林云轩每日在王伯的院子里忙碌，除草、松土、浇水，将那些花草侍弄得愈精神，那身墨蓝色的家丁服穿在他身上，竟也渐渐穿出了几分自然。

小郡主浣花依旧是这里的常客，几乎日日都来巡查，除了例行公事般地催促林云轩赶紧对王妃“下手”外，更多的时候，是搬个小杌子，乖乖蹲坐在林云轩身旁，双手托着腮，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

自从偶然得知林云轩是从洛邑一路游历至此后，她便是逮着机会就缠着他讲述路上的见闻。

“哎，林云轩！你再给我讲讲嘛！你们真的见到过比房子还高的野猪吗？”

“还有还有，你说的那个井里的女鬼，后来去哪了？”

“齐鲁那边的木头鸟真能飞呀？”

诸如此类，从珍奇异兽到奇人异事，乃至各地不同的风俗吃食，她都听得津津有味，问题一个接一个，仿佛永远也问不完。

林云轩反正手头干的是些重复的体力活，闲着也是闲着，便也乐得有个听众。

他一边熟练地用花铲给一株月季松土，一边信口将往日旅途中的经历稍加润色，娓娓道来，他口才本就不差，一些寻常小事经他描绘，也变得生动有趣。

只是，这听着故事时专注又带着渴望的眼神，这蹲坐在一旁、不时因惊奇而微微张大小嘴的模样……实在是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个画面。

当年在杏花村时，邻居家那个总爱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小丫头，也总是这样缠着他，要他讲从镇上听来的故事，或是他自己编造的、关于山精野怪的冒险传说。

回忆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林云轩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目光落在了身旁浣花郡主那张尚带稚气、却已初具美人雏形的侧脸上，眼神有些恍惚。

正听得入神的浣花郡主察觉到他的目光，疑惑地转过头来，眨了眨眼：“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说着，她还下意识地抬起手，在自己光洁的脸颊上摸了摸。

林云轩回过神，见她这憨态，不由得讥笑一声，习惯性地开口调侃道：“东西没有，有麻子！”

“你才有麻子！”浣花郡主瞬间大怒，猛地站起身，挥舞着粉拳就捶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全家都有麻子！本郡主天生丽质，国色天香！”

林云轩看着她那气鼓鼓、极力维护自己“美貌”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忍不住继续逗她：“嗬，年纪不大，倒是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谁贴金了！”浣花郡主小脸涨得通红，叉着腰，理直气壮地反驳，“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说我长得好看！张嬷嬷说我眉眼像母妃，将来长大了，必定也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能招到这世上最好、最厉害的夫婿！”

听着小郡主的自夸，林云轩也是来了些许兴致，难得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浣花郡主。

今日她穿着一身樱草色绣折枝玉兰的绫缎襦裙，料子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愈莹润，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头则是在头顶两侧各挽了一个简单的双螺髻，用与衣衫同色的樱草色带缠绕固定，几缕柔软的胎垂在耳际，更添了几分稚气。

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这确实是一张任谁看了都会称赞一句“美人胚子”的脸蛋。

浣花郡主被他这般毫不避讳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方才那点理直气壮瞬间消散，白皙的小脸上飞起两抹红霞，她有些羞恼地侧了侧身子，娇声嗔道：“不、不许看了！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林云轩见她这副难得露出的窘态，只觉得有趣，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笑道：“嘿，奇了怪了，刚才不是你自己说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吗？我这不得好好看看，验验货，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实？”

被他这么一激，浣花郡主那点小脾气又上来了。

她猛地转回身，努力挺起还没什么弧度的胸膛，双手叉腰，摆出平日里那副刁蛮小魔头的标准架势：“哼！看就看吧！反正……反正本郡主天生丽质，多看几眼也不会少块肉！正好让你这没眼光的家伙好好见识见识，省得你每日就知道气我，与我顶嘴！”

然而，林云轩只是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随即竟干脆利落地转回头，重新拿起花铲，专心致志地继续侍弄起面前那株杜鹃。

这下，反而轮到浣花郡主站在原地愣了。

她摆好的姿势僵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她咬了咬下唇，不甘心地绕到林云轩正面，挡住了他工作的视线，带着几分赌气地问道：“喂！你刚才不是说要好好看看吗？怎么又不看了？！”

林云轩头也没抬，手下动作不停，敷衍地“嗯”了一声：“不是已经看过了吗？好了，自己玩去，别在这儿打扰我干活，王伯等会儿要检查的。”

“你你你你你……！”浣花郡主被他这态度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小脚用力在地上跺了跺，引得裙摆上的珍珠都跟着乱晃，“你就……你就没什么想法？评价之类的吗？！”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

府里上下谁见了她浣花郡主不说几句讨喜的夸赞？偏生这个家伙，看了半天竟一点表示都没有！

林云轩闻言，这才古怪地抬起头，疑惑道：“评价？什么评价？”

“当然是和张嬷嬷、李姨娘她们一样，夸夸我长得好看之类的话啊！”浣花郡主叉腰，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或者……你就没什么其他感想？！”

“感想？”林云轩被她这直白的要求逗乐了，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还真有一个！”

浣花郡主瞬间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是什么？快说快说！”

林云轩摸着下巴，故作认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嗯……长得嘛，确实挺有潜力，胚子不错。若是满分十分，单论相貌，我可以给你七分。”

“什么？！七分？！”浣花郡主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随即转为勃然大怒，声音陡然拔高，“本郡主倾国倾城之貌，在你这就只有七分？！你眼睛是不是……”

她气得差点跳起来，刚要作，却被林云轩抬手打断。

“别急啊，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浣花郡主强压下火气，双手抱胸，小嘴撇得老高，倒要看看他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只见林云轩竖起一根食指，在她面前煞有介事地晃了晃，接着说道：“可惜，性格太差，得再扣掉两分。所以，最终得分是——五分！”

“恭喜你，勉强及格。”

“林、云、轩！！！”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气急败坏的尖叫，林云轩只觉小腿和后背接连遭受了好几记重击，猝不及防下竟是真被浣花郡主踹倒在了泥地里。

浣花郡主气呼呼地一跺脚，提着自己那身漂亮的樱草色裙摆，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串逐渐远去的、带着怒意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