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那件深灰色风衣,衬衫领子被风吹得有点歪。
头乱了一点,手里拿着文件袋,看起来像是刚从学校出来。
“唐……老师?”
林沅有点慌,想要站起来,又被他一个眼神按住。
“坐吧。”唐瑞的声音很平稳,“我观察你有一会儿了。”
“……啊?”
“从我走到这个路口,在旁边的小摊吃小馄饨到现在,已经有六趟公交车都过站了。”
他看着林沅,目光柔和,却也带着一点探询,“你究竟是要坐哪一路?”
林沅的喉结动了动。
“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
“嗯。”
“是因为不想回家,还是因为不知道去哪?”
风穿过站台的缝隙,吹得“呜——”地响。
林沅没答。
唐瑞靠着栏杆,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老师刚来那会儿,最怕看到学生在这儿呆。”
“为什么?”
“因为这意味着家和学校之间的那段距离,对他来说是‘真空’。”
“真空?”
“嗯。”唐瑞笑笑,“就是什么都不想面对的地方。”
林沅指尖绞着书包带,声音很轻。
“那老师呢?你有这种地方吗?”
“有啊。”
唐瑞想了想,“以前我大学的时候参加支教,去一所乡镇中学教书。
那时候住在镇子边上,每天骑车要穿过一片荒地。
有一天太累了,就在那荒地里停下。
风吹过稻草的味道、地面晒干的泥土味——那一刻我就想,
‘要不就在这儿坐一辈子算了。’”
“后来呢?”
“后来天黑了,蚊子太多。”唐瑞笑着摇头。
“我被咬得满身包,只能骑回去。”
林沅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笑很淡,像是风吹过水面的小涟漪。
“所以啊,”唐瑞接着说,“你要是一直坐着不动,
车是不会替你决定要去哪的。”
“我知道。”
“知道又不做,那就没区别。”
林沅低着头,半晌才问:“老师……你觉得,
人为什么会觉得‘回家’很难?”
唐瑞没立刻回答。
风吹起他衣角,他站在光里,影子落得很长。
“因为家是唯一一个你不能伪装的地方。”
“你在外面可以装开心,装懂事,装没事。
但回家以后,那些伪装都会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