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马那身将军的装扮,他猛然意识到,此人绝非等闲之辈,自己定非其敌手。
于是,他丢下长枪,表示投降,随后向马抱拳行礼,小心翼翼地问道。
“将军好身手,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马不屑地冷哼一声,缓缓说道。
“西凉锦马,马孟起。”
当听到这个名字时,那头目顿时大惊失色,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颤抖着问道。
“你……你叫马?马孟起?”
马微微点头,威严地答道。
“正是,又如何?”
下一秒,那头目竟直接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看向马的眼神中充满了恭敬,仿佛看到了最大的希望一般,他再次抱拳行礼,激动地说道。
“少寨主啊!您还活着!您终于回来了!西凉的苦日子总算到头了!终于有救了!”
当那声“少寨主”穿透时光的迷雾,猛然撞入耳畔时,马如遭雷击,双目圆睁,整个人僵在原地。
二十年了,“少寨主”这个承载着往昔记忆的称谓,仿佛被岁月尘封的古卷,如今再度被翻开,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与感慨。
他低头凝视着眼前这位年逾半百、跪伏于地的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急切,脱口问道。
“你是谁?为何如此称呼我?”
见马未能认出自己,山贼头目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慌忙以手抚面,试图让自己的面容更加清晰,对着马激动地指认自己。
“少寨主,是我啊!您忘了吗?您的父亲,老寨主马腾,我是他身边的管家马忠啊!您不记得我了吗?即便您不记得我,总该记得您的父亲,还有您的兄弟们——马休、马铁、马岱,以及您的妹妹马云禄,我可都曾服侍过你们这些少寨主啊!这些人,您总不会都忘了吧?”
闻听此言,马先是一怔,随即凝神细望,试图从这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寻回往昔的印记。
然而,回忆如同一团乱麻,越是用力,越是头痛欲裂。
二十余载的离乡背井,儿时的记忆早已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灭。那些年的西凉,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遥远的梦。
但当兄弟与妹妹的名字在耳边回响,马的心不禁一阵刺痛。
那些为了掩护他逃离西凉,最终倒在蜀军刀下的亲人,他们的身影,如同刻在心底的烙印,永远无法抹去。
他再次审视眼前这位老者,心中疑虑重重,不敢轻易相信。于是,他猛然间将虎头湛金枪的枪尖抵在了老者的额头,双眼如炬,冷冷质问。
“可认得此枪?”
老者抬头,目光掠过那柄在秋阳下泛着冷冽寒光的枪,立刻坚定回答。
“虎头湛金枪,乃西凉圣物,是历代西凉统治者的象征,亦是上一届老寨主马腾的贴身武器。我作为老寨主身边的管家,岂会不识?”
枪尖紧贴着马忠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缓缓滚落,在他那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划出一道泥痕。
马凝视着他那浑浊却充满热切的眼睛,喉结微微滚动。
二十年未见,西凉的风沙已将当年那个总跟在他身后,时刻提醒他小心的管家,吹成了这般苍老模样。
然而,那双眼睛……他忽然忆起七岁那年,在凉州城外的草滩上追逐蝴蝶,不慎摔入泥坑,是这位管家笑着将他抱起,用粗布帕子擦拭他脸上的泥,轻声说。
“少寨主莫急,等您长大骑上快马,蝴蝶自然会跟着您飞。”
“你……你说说看,我爹……马腾将军,他是如何教我练枪的?”
马的声音微微颤抖,枪尖也随之微微下移半寸。
马忠闻言,浑浊的眼中骤然亮起一道光,仿佛被风吹开的油灯芯。他挺直了佝偻的腰板,竟不自觉地透出几分当年做管家时的利落与威严。
“回少寨主,老寨主教您练枪,最是严苛。每日寅时三刻,天还未亮透,您便得在演武场跪坐半个时辰,聆听他教诲:‘枪为百兵之祖,须得有破竹之势,更要守得住仁心。’他说您性子躁,便在枪杆上缠了麻绳,说:‘磨平了性子,枪才能拿得稳。’有一回,您偷懒躲在马厩里啃胡饼,被他逮个正着,当场罚您扛着百斤重的米袋绕寨子跑十圈。您边跑边哭,他却站在演武台上高喊:‘哭什么?西凉的儿郎,流汗可以,流泪不行!’”
马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这些细节如同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的锁。
他忆起自己的父亲马腾用胡桃木削的木枪,枪头染着朱砂,说等他能刺穿百步外的柳叶时,便送他真正的虎头湛金枪;忆起某个冬夜,自己烧烧得迷糊,马忠裹着羊皮袄,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几十里外的镇上赶,嘴里念叨着。
“少寨主可不能有事,老寨主还等着您继承大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