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担心陶雅会趁机奇袭昱岭关,因为有顾全武在前面的清凉峰挡着。
想动昱岭关,就得先过顾全武。
这就是他选择歙州的最大原因,什么易守难攻,富庶,都是附带的。
关键点,就在于歙州乃是三战之地,能够让弱小的刘靖,把水搅浑,在三方势力之间合纵连横。
换做其他地方,早被杨吴给灭了。
就在顾全武屯兵清凉峰的两日后,李简也动了,在陶雅的命令下,率领麾下一万五千大军,外加两万民夫,沿边境线一路抵进,最终在距离清凉峰约莫三十里处停下,与顾全武形成对峙之势。
旌德县外。
军营帅帐之中,陶雅站在舆图前,久久不语。
这段时日里,他彷佛苍老了好几岁,两鬓徒生出许多白。
“禀刺史,粮草辎重已备齐,随时可出。”
陶敬昭大步踏进帅帐,躬身唱喏,高声禀报,语气之中透着浓烈的战意。
到底是年轻人,心气儿足。
事实上,这段时日陶敬昭心中一直憋着劲儿,恨不得粮草与援军能插上翅膀,立马飞到旌德,如此他就能早些手刃刘贼,夺回歙州,解救妻儿。
陶雅头也不回地说道:“明日卯时造饭,辰时拔寨,巳正一刻准时出。”
“得令!”
陶敬昭应道,却并未立即离去,而是上前几步,疑惑道:“父亲似乎不喜?”
知子莫若父,然而作为儿子,又怎能不清楚朝夕相处的父亲呢。
尽管陶雅始终一副沉着之态,但陶敬昭却敏锐的察觉到,父亲对于即将夺回歙州,并未有丝毫欣喜之意。
陶雅转过头,微微叹了口气:“此次想夺回歙州,怕是难了。”
眼下帅帐中只有他父子二人,所以陶雅说出了心里话。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陶雅不想儿子一蹶不振,所以提前给他透了底,好让他心中有所准备。
“这……”
陶敬昭先是一愣,旋即皱眉道:“父亲何出此言,此次共计三万大军,且麾下将士休养近月,士气正盛,远非前段时日的疲军可比,贼人不过数千之众,定可一举将其拿下。”
陶雅将几份密报递过去:“这是探子的密信,你且看看吧。”
见状,陶敬昭不解的伸出手,接过密报,默默翻看起来。
这几份密报除了文字之外,还有三张绘制的简易图纸,都是从不同方位,观测绘制的地图。
图中的城池,他很熟悉,正是绩溪县。
只是图纸之上,县城外围星罗棋布着一个个土包的标示,此外还有横七竖八的壕沟,以及拒马。
结合文字描述,陶敬昭大致看懂了,这些土包是一个个黄土寨堡。
看完之后,他不解道:“这又如何?几个夯土寨堡而已,了不起多花几日清理掉便是。”
陶雅正色道:“你切莫小看了这些寨堡,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含九宫八卦之道,左右之间呈鼎立互助之势,攻取一个,必受其他两侧寨堡牵制。此外,这些壕沟四处纵横,兵力可迅调动驰援。”
“我本以为,刘靖此子只是胆大心细,眼下来看,还是小瞧他了。绩溪两面夹山,一面临河,大军本就不易铺开,想要拿下这些寨堡,需付出惨重的代价。”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陶雅并没有说。
那就是,时间不站在他们这一边。
根据睦州的探子来报,王茂章早在半个月前,便已经领兵南下,攻取婺、衢二州。
以王茂章的能力,攻克两个孤立无援的州,并非难事。
一旦他们没有迅拿下绩溪,待王茂章攻下婺、衢二州后,钱镠一定会增兵北上,而杨吴却无法再增兵驰援。
到了那时,他们又得像之前那样,仓惶退兵。
说白了,这一次陶雅面对的不仅仅是刘靖,还有钟传与钱镠!
此外,江南内部的形势也不好,大王搞出了一个东院马军,大肆提拔亲信。
这些被重用的亲信心腹,一个个恃宠而骄,根本不把一众老臣放在眼里,时常言语挑衅。
新老之间,剑拔弩张。
老臣对大王也愈不满。
如此形势之下,又怎能让他安心攻打绩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