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象上前一步,俯身侧耳。
钟传嘴唇蠕动几下,无比虚弱道:“命……元峰出……兵,与延规……咳咳……兵合一处……入……入宣州!”
他口中的元峰乃是他岳父卢肇之孙,卢肇的来头可不小,是会昌三年的状元,也是江西第一个状元。
钟传能迅占领江西,并得到江西官员以及文士的支持,就是靠着岳父卢肇的名望。
所以说,谁年轻时还没吃过几碗软饭呢。
再看看钱镠,没迹前,钱镠老丈人吴公约所在吴家,可是杭州数一数二的豪族。
卢元峰时任饶州刺史,而钟延规则是钟传的养子,如前任江州刺史。
陈象点点头,问道:“出兵几何?”
“除……除江州湖口戍……之外,尽出!”
这句话,似乎用光了钟传所有的力量。
说罢,他便大口大口地喘息。
“尽出?”
钟匡时一愣。
须知,饶州与歙州接壤,江州与淮南接壤,这两地都是与杨吴接壤的要冲,所以两州加起来兵卒足有四万。
即便除去镇守湖口戍的万人之外,也有三万大军。
仅凭这刘靖的一封信,就出兵三万宣州?
父王这是病的脑子坏了?
念及此处,他赶忙劝道:“父王,此举是否太过鲁莽。儿臣以为,杨吴与吴越狗咬狗,我等应坐山观虎斗,等到两方斗的两败俱伤,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此话一出,陈象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床榻上的钟传,则神色复杂,面露苦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陈象见了,立即蹲下身子,握住那只枯瘦的手。
钟传用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重升……我走之后,匡时就托付给你了……你……要时时劝诫。”
知子莫若父。
他膝下几个儿子什么德行,他这个做老子的能不知道?
说起来,钟传与杨行密何其相似。
两人前后脚病重,膝下子嗣皆不成器。
床前托孤的一幕,让陈象眼中泛起泪花,语气哽咽道:“大王莫要说这些,好好养病,大王福缘深厚,过几日便会康复。”
“我怕是不成了。”
钟传艰难地摇摇头。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已是油尽灯枯。
至于福缘深厚这类话,听听就算了,钟传却是不信。
论福缘,杨行密比他更甚,反而先他一步病逝。
钟传又将目光落在钟匡时身上,强撑着说道:“你……天资愚钝……行事优柔寡断,好在还算谦逊,听得进劝诫。”
喘了几口气后,钟传这才继续说道:“上位者,不必事事躬亲,当选材任贤。往后……若有不明之处,可问重升。”
“父王教诲,孩儿谨记!”
钟匡时郑重地点点头。
见状,钟传眼中闪过一抹欣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