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文秀不负众望,勇冠三军,此役当居功!天佑大明,川局定矣!诸位将士,辛苦了!”
四川战事,随着孙可望主力的彻底覆灭和其本人的被生擒,已然尘埃落定。
巨大的喜悦过后,一个更为宏大的念头在魏渊脑中迅形成。
如此空前大捷,必须大张旗鼓,昭告天下,以极大振奋全国军心民心!
尤其是要让这饱受张献忠、孙可望等蹂躏、战乱之苦长达多年的四川百姓,亲眼看到祸国殃民的恶伏法,以此宣告天府之国真正太平盛世的到来!
他立刻下达一连串命令。
将孙可望加上重枷镣铐,派最精锐的心腹部队严加看管,择黄道吉日,押解至成都!
他要在成都北郊设坛,举行盛大的献俘告捷仪式,然后于万众瞩目之下公审此獠,明正典刑,以国法论处,告慰所有死难的将士和无辜百姓的在天之灵,为他们讨回一个迟来的公道!
命令下达,整个前线军营和后方成都府衙立刻如同上紧了条般高运转起来。
兵士们擦拭盔甲,整备仪仗;官吏们布置场地,撰写告示,放安民文书。
成都城内,百姓闻讯亦是奔走相告,翘以盼,准备迎接这场必将载入史册的盛典。
魏渊更是兴致高昂,亲自过问献俘仪式的诸多细节,从路线规划到安保布置,务求尽善尽美,彰显天朝威仪。
这一日,魏渊在众多顶盔贯甲、刀枪闪亮的亲兵护卫下,从城外军营视察完献俘仪式的准备工作完毕,骑着高头大马,返回成都城内的临时行辕。
仪仗威严,队伍肃整,沿途百姓纷纷敬畏地避让道旁,偷偷瞻仰这位平定川蜀的大明柱国。
眼看队伍就要抵达戒备森严的行辕门口,气氛庄重而平静。突然,街角猛地冲出两个身影!
他们踉踉跄跄,如同疯魔了一般,竟不顾一切地直扑向魏渊的马前!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冤枉——!”
凄厉至极、几乎不似人声的哭嚎骤然撕裂了街道的秩序!
那是一对衣衫褴褛、满头白散乱如同枯草的老夫妇,他们面色蜡黄,形销骨立,显然饱经风霜磨难。
此刻他们完全不顾危险,猛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街心石板路上,高高举起颤抖枯瘦的双手,向着端坐马上的魏渊疯狂叩拜,沙哑的哭喊声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一丝拼死一搏的疯狂,瞬间引得周围所有百姓和军士纷纷惊骇侧目。
护卫的亲兵统领反应极快,猛地勒住魏渊的马缰,同时厉声呵斥,数名亲兵立刻拔出半截雪亮的佩刀,迅疾上前试图驱赶:
“大胆刁民!惊扰柱国仪驾!冲撞队伍,你们有几个脑袋?!还不快闪开!”
那老妇却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眼见护卫逼近,非但不退,反而用尽全身力气。
“砰”地一声将额头狠狠磕在石板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瞬间涌出,流过她布满皱纹和污垢的脸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抬起血泪模糊的脸,死死望着端坐马上面露诧异的魏渊,声音泣血般哭喊道:
“老爷!青天大老爷!求您为我们做主啊!天大的冤枉!求您看看吧!只有您能为我们申冤了!”
魏渊端坐马上,看着跪在尘埃中、额头渗血的老夫妇,眉头微蹙,但声音依旧沉稳:
“你们有何冤情,状告何人?不惜要拦下我的去路?”
那老翁抬起浑浊的泪眼,声音因恐惧和激动而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喊道:
“青天大老爷!我们、我们状告四川督查行署!求老爷为我们小民做主啊!”
“四川督查行署?”
魏渊闻言,心中猛地一沉。
这个机构是他数月前为了战后重建、清丈土地、安抚流民、推行新政而特意设立的,意在打破旧有官僚体系的桎梏,提高效率,直接贯彻他的政令。
如今竟有人不顾性命拦街状告,还是告的这个新设衙门?
他面色不变,对身旁的亲随吩咐道:
“将他们带至行辕,交由有司,录下口供。”
随即,在亲兵的护卫下,驭马进入了行辕,不再看那对仍在磕头的老夫妇。
回到府中书房,魏渊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时,眉头才深深锁紧。
他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疑云丛生。
四川督查行署是他一手推动成立,选拔的也多是他认为干练或是背景相对简单之人,旨在雷厉风行地处理战后痼疾。
这才短短几个月,竟然就闹到民怨沸腾、需要百姓冒死拦驾告状的地步?
问题出在哪里?是某个环节执行歪了,还是整个设计就有缺陷?亦或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他虽然忧心,但以他的身份,不可能亲自去审理一桩具体的民告官案件,这既不合体制,也过于骇人听闻。
他需要的是机制和程序。
略作思忖后,魏渊下达指令。
此案提级处理,直接交由四川按察使司,由按察使邵捷春亲自督办,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并限期回报。
半个月后,四川按察使邵捷春抱着一厚摞卷宗,早早便候在柱国府门外,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