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村口时,远远就看见阿婆站在栅栏边张望,手里还举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她身边晃悠,像朵温暖的小月亮。
“阿婆!”林牧挣脱灵骁的衣角跑过去,差点被门槛绊倒。
阿婆赶紧扶住他,摸了摸他冰凉的小手:“怎么才回来?锅里的粥都快凉了。”她的手带着柴火熏过的暖意,掌心的纹路里还沾着点灶灰。
“我们采了好多矿石!”林牧献宝似的打开布包,山楂滚出来几颗,“还有山楂,灵澈哥说能泡蜜饯。”
“好好好,”阿婆笑着点头,目光扫过后面几个年轻人,见他们都平安回来,眼角的皱纹笑得像朵绽开的菊花,“快进屋,我给你们留了热粥,就着咸菜吃最香。”
屋里的油灯亮起来,把六个身影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地晃动着。林牧捧着粥碗,听林恩烨讲矿洞里的事,听灵昀说要给栅栏加星髓,听灵骁念叨着明天要给箭矢刻花纹,听灵澈说要把山楂和润肺草一起泡……
他忽然觉得,这屋里的暖意,比矿洞里的火把还要让人踏实。就像手里的粥碗,温温的,熨帖着心尖,连带着刚才被山楂酸到的牙,都变得暖暖的。
夜渐深时,林牧躺在林恩灿身边,手里还攥着颗没吃完的山楂。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脚边的布包上,那里面的矿石还在隐隐着光,像藏着片小小的星空。
他迷迷糊糊地想,明天要把“聚气符”画得更直些,还要跟着灵澈去松林找那只白狐,说不定能给它贴上“续筋符”,让它早点好起来。
隔壁传来灵昀翻账簿的沙沙声,还有灵骁打磨箭簇的轻响。林恩灿的呼吸声就在耳边,沉稳得像山涧里的流水。
林牧咂了咂嘴,把山楂核吐在手心,明天要把它埋在药圃边,说不定明年能长出棵山楂树。到时候结了果子,就泡好多好多蜜饯,给阿婆,给大哥,给二哥,给灵澈哥,给灵昀哥,给灵骁哥……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山楂的红汁,像颗没擦干净的小果子。
窗外的月光轻轻落进来,盖在他身上,像层薄薄的银纱。远处的聚灵池冒着淡淡的水汽,混着山野里的草木香,悄悄漫进屋里,给这个夜晚镀上了层温柔的光晕。
明天的太阳升起时,又会是热热闹闹的一天。
天还没亮透,林恩灿就被院外的动静吵醒了。他披衣出门,见林恩烨正往马背上捆行囊,林牧蹲在旁边,把一叠符纸小心翼翼地塞进布包,嘴里还念念有词。
“吵什么?”林恩灿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晨光正从他肩头漫过来,把梢染成淡金色。
“灵昀查了星图,说今日辰时试炼关的瘴气最淡。”林恩烨拍了拍马鞍上的玄铁箭囊,“早去早回,省得牧儿这小子又惦记他的狐狸。”
林牧立刻抬头,手里的“破瘴符”被风卷走半张,他慌忙去追,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清脆的响。“我才没有!”他把符纸按在怀里,小脸红扑扑的,“灵澈哥说试炼关的‘醒神草’能治阿婆的头疼,我是想去采那个!”
林恩灿弯腰捡起他掉在地上的“聚气符”,指尖抚过歪歪扭扭的纹路——比上次在矿洞画的规整多了,只是尾勾处仍带着孩子气的颤抖。“灵澈说你这符能聚三成灵气了。”他把符纸递回去,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软,“等过了试炼关,给你换支狼毫笔。”
林牧眼睛一亮,刚要蹦起来,却被林恩烨拽住后领:“先顾着眼前的关。”他往林牧手里塞了块烤得焦香的麦饼,“垫垫肚子,试炼关的‘迷魂阵’最耗力气。”
三人出门时,灵澈正蹲在药圃边收草药,竹篮里的醒神草带着晨露,叶片上的绒毛亮晶晶的。“这个给你。”他递来个小瓷瓶,“迷魂阵里会闻见异香,滴两滴这个在帕子上,能提神。”
灵昀站在栅栏边核对地图,指尖点着试炼关的方位:“第三关的‘旋流石’会跟着脚步声动,牧儿跟紧你们哥俩,别踩灰白相间的石板。”
灵骁扛着缠了红绸的长弓走来,把一壶淬了星髓的箭矢挂在林恩烨马鞍上:“这箭能破阵眼的结界,实在不行就射那只铜鹤的左翼——上次我试过,准灵。”
林恩灿翻身上马,伸手把林牧拉到身前坐稳。马鬃扫过手背,带着清晨的凉意。“走了。”他轻夹马腹,枣红马踏着晨露出,身后传来灵澈的叮嘱:“醒神草要连根拔,带泥土的药效才足!”
试炼关的入口藏在云雾缭绕的山坳里,石碑上的刻纹已经模糊,却仍能看出是“六合”二字。林恩烨用玄铁匕刮去碑上的苔藓,金属摩擦石头的声响在山谷里荡开,惊得雾气都晃了晃。
“第一关是‘幻境门’。”林恩灿勒住马,目光扫过面前并排的三扇石门,“牧儿闭眼,别听里面的声音。”
林牧立刻捂住耳朵,却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左边的石门里飘出阿婆的咳嗽声,中间的门后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右边的门里竟有灵澈捣药的轻响。他刚想开口,手腕就被林恩灿按住,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稳稳的。
“都是假的。”林恩烨的匕突然插进中间石门的缝隙,“这门的机关声最杂,肯定是阵眼。”他用力一撬,石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哪有什么笑闹,只有黑漆漆的通道,石壁上的磷火像星星似的眨着。
进了通道,脚下的石板开始烫。林牧低头一看,石板上的符纹竟和他画的“净尘符”有几分像,只是线条更繁复,泛着暗红的光。“大哥你看!”他指着脚下,“这符好像在吸热气!”
林恩灿蹲下身,指尖触到石板,烫得立刻缩回。“是‘焚心符’的变种。”他眉头微蹙,“得用‘寒息符’镇住。牧儿,你带了吗?”
林牧赶紧从布包里翻,翻出三张皱巴巴的符纸,都是他练手时画的。“这个行吗?”他有点慌,指尖都在抖——这符他画废了好多次,灵澈说只能让井水凉几分。
林恩烨接过符纸,往石板上一拍:“管它行不行,先试试。”
符纸贴上石板的瞬间,竟“滋啦”冒起白烟,石板的红光淡了些,温度也降了几分。林牧眼睛一亮:“有用!”
“看来你这废符还有点用处。”林恩烨笑着拍他的头,“走,继续往前。”
通道尽头是片开阔的石坪,第二关的“旋流石”果然如灵昀所说,在地上转得飞快,灰白相间的石板尤其晃眼,像群乱窜的白兔子。林牧刚迈出脚,就被林恩灿拉住:“跟着我的脚印踩,只踩青黑色的。”
林恩灿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踩得极稳,青黑石板被他踩过,竟暂时停住了转动。林恩烨护在后面,匕时不时挥出,拨开差点撞到林牧的旋流石,金属碰撞的脆响在石坪上跳来跳去。
林牧攥着“轻身符”,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像踩着云。他盯着林恩灿的脚印,忽然现大哥的靴底沾着点矿洞带出来的星髓粉末,落在石板上泛着微光——原来如此,星髓能镇住石阵。
“快到了!”林恩烨突然喊了一声,匕格开块飞旋的白石,火星溅到林牧手背上,有点疼。
林牧咬着牙跟上,眼看就要踏出石坪,脚下却突然一空——他踩错了块灰白石板!石板猛地往下陷,周围的旋流石瞬间朝他涌来。
“别动!”林恩灿回身,一把将他拽到身后,同时抽出腰间长剑,剑身在晨光里划出银弧,“恩烨,左后方阵眼!”
林恩烨的箭“嗖”地射出,正中石坪边缘的铜鹤左翼。旋流石猛地一顿,林恩灿趁机拽着林牧冲出石阵,三人都跌在草地上,喘得厉害。
林牧的手心被草叶割破了,渗出血珠。他刚想擦掉,林恩灿已经掏出灵澈给的药膏,指尖带着药膏的清凉,轻轻按在他伤口上。“下次再敢乱踩,就把你拴在马背上。”话虽狠,力道却轻得很。
第三关是“瘴气谷”,谷里飘着淡紫色的雾,闻着有股甜腻的香。林牧赶紧掏出瓷瓶,往帕子上滴了两滴醒神草汁,草木的清苦立刻压过了甜香。
“跟着瘴气流动的反方向走。”林恩烨挥着匕劈开挡路的荆棘,“灵骁说这种瘴气是活的,会跟着人气追。”
林牧走在中间,忽然现身边的瘴气绕着他手里的符纸打转,像怕什么似的。“二哥你看!”他举起“破瘴符”,“它们躲着我!”
林恩灿凑近看了看,符纸上除了朱砂,还沾着点矿洞的星髓粉末。“是星髓的缘故。”他眼里闪过笑意,“你这布包倒成了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