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灿抬手按住剑柄,剑鞘上的符文在烛光下忽明忽暗:“我与你同去。”他看向众人,“你们按计划准备,寅时一到,无论我们是否返回,即刻布阵。”
夜风吹动藏丹窟的石门,六人相视一眼,无需再多言语。林恩烨低头继续完善阵图,笔尖的朱砂带着决绝;林牧点燃松脂火,丹炉的温度渐渐升起;灵澈将荧惑丹分装成小袋,每袋都系着根续脉兰的花茎;灵骁守着罗盘,指尖始终按在星图的“破军位”;灵昀与林恩灿并肩走出窟门,月光将他们的身影叠在一起,像柄即将出鞘的剑。
引星石的光芒在身后流淌,养灵池的水声隐约可闻,六人的气息在夜色中交织,与真皇陵的地脉相连,凝成道无形的屏障——那是比任何阵法都坚固的守护,只因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要护的是什么。
寅时的星辉终将刺破黑暗,而他们,就是迎接黎明的那道光。
灵骁的罗盘忽然停止震颤,指针稳稳钉在“破军位”,星图上的黑气竟被星辉逼退了寸许。他抬手按住盘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腕间常年佩戴的星纹玉坠在烛光下流转着清辉:“我去站阵眼。”
此言一出,藏丹窟内霎时静了。林恩灿的手还按在剑柄上,红绸剑穗悬在半空,剑鞘的寒芒映着他错愕的脸:“阵眼是蚀心阵最凶之处,浊气汇聚如刀,你……”
“正因最凶,才该我去。”灵骁打断他,指尖划过罗盘上的北斗轨迹,“我的星术本就以引星辉破邪祟见长,你们看——”他将玉坠浸入林牧刚炼好的破邪丹药液中,玉坠竟透出七道银线,恰好与阵图的七处阵眼对应,“这是师父传我的‘定星坠’,能引北斗之力锁阵眼,你们在外围辅助,才能让星辉无死角笼罩。”
林恩烨铺开的帛书上,“破军位”的朱砂忽然变得滚烫,他指尖触到纸面,竟烫出个浅痕:“星象确实如此,寅时星辉将在破军位形成‘天网’,可这网需有人为桩,稍有不慎就会被浊气反噬,轻则灵力尽废,重则……”
“没有重则。”灵骁将罗盘收入袖中,玉坠的银线已渗入药液,在石案上画出微型星图,“林牧,你的破邪丹需在寅时三刻准时送入七处阵眼,用续脉兰的根茎做引,那是至阳之草,能让药力顺着星辉走;灵澈,你带荧惑丹守东南角,那里是孩童生魂聚集处,需稳住他们的心神不被蛊惑;灵昀,你的摄魂钱能辨虚实时,守住正西,防他们用幻术逃遁;林恩灿,你剑上的正阳之气克邪祟,守正北断他们退路;林恩烨,阵图的生门在西南,你需在我引星辉时堵住所有缺口,不能让一丝浊气泄出。”
他语平稳,目光扫过五人,星图上的银线随他话音渐渐亮起,仿佛已将寅时的布阵分毫不差地铺展在眼前。林牧看着他沉静的侧脸,忽然想起多年前丹劫那日,少年灵骁也是这样,捧着烫的罗盘站在最前,说“星轨不会错,我来引”。
“我给你备‘护星丹’。”林牧转身从药箱底层翻出个陈旧的瓷瓶,瓶身刻着褪色的“骁”字,“这是当年你帮我校准星炉时,我特意炼的,能在体内筑层星盾,挡浊气最有效。”
灵澈将三枚荧惑丹塞进灵骁袖中:“若生魂躁动,捏碎这丹,蓝光能安魂,也能给我们报信。”他指尖在灵骁腕脉上搭了搭,“你的星力属清寒,我在丹里掺了点暖阳草,中和着用更稳妥。”
林恩灿解下剑穗上的红绸,系在灵骁的玉坠上:“这绸子浸过三年星辉,能替你挡三道浊气。”他声音沉了沉,“我们在外围,只要你传信,无论何时都能接应。”
灵昀抛来那枚刻着鬼脸的铜钱,灵骁伸手接住,铜钱在掌心竟变得温热:“这钱认了你的星气,若遇幻术,捏碎它,能显真身。”
林恩烨将帛书卷起塞给他,卷用朱砂补了个小小的“合”字:“阵图的生门与死门我做了标记,若浊气过盛,从生门退,我们会立刻合围,断不会让你孤军作战。”
灵骁将众人递来的东西一一收好,玉坠上的红绸在烛光下轻轻晃动,像系着五颗悬着的心。他走到窟门口,抬头望向西南方的夜空,北斗七星已隐隐可见,星子的光芒正顺着他的目光流淌过来,在他眼底凝成片璀璨的海。
“寅时,阵眼见。”他转身时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犹豫,只有对星轨的笃定,对同伴的信任。
五人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藏丹窟内的引星石忽然出嗡鸣,石架上的破邪丹药液泛起涟漪,竟与北斗的转动频率完全一致。林牧握紧药瓶,忽然明白灵骁为何要主动站阵眼——不是逞强,是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星术在哪处最能光,就像北斗的破军星,生来就该守在最险的方位,为整片星空撑起屏障。
寅时的风渐起,带着山神庙方向的隐约异响。林恩灿拔剑出鞘,剑光映着他眼中的决绝;林恩烨展开阵图,朱砂纹路在星辉下活了过来;灵澈将荧惑丹按在掌心,蓝光蓄势待;灵昀指尖转着铜钱,耳尖捕捉着风中的异动;林牧托着破邪丹,药液里的银线正顺着地脉往阵眼延伸。
他们的位置在外围,却都知道,此刻与灵骁的距离,不过是星辉流转的一瞬。当破军星在阵眼亮起的刹那,五处方位的光芒必将同时炸开,将浊气困在天网之中——这不是谁孤军作战,是六颗星,在各自的轨道上,共同点亮这片夜空。
寅时的山风裹着腐臭的浊气,吹得山神庙的残碑摇摇欲坠。灵骁站在庙前那棵枯柏下,定星坠的银线已与夜空北斗连成一线,腕间玉坠烫得惊人,像揣着团跳动的星火。
庙门被黑气笼罩,隐约可见门内悬着七盏绿火灯笼,孩童的啜泣声从门缝渗出来,混着魔修沙哑的念咒声。灵骁摸出林牧给的护星丹吞下,丹药入喉化作暖流,顺着经脉在体表凝成层淡银色的光膜,将扑来的浊气挡在三尺之外。
“北斗第七星,破军,在此。”他抬手按向庙门,定星坠的银线骤然暴涨,竟在门上织出张星网。网眼处的黑气滋滋作响,像被沸水烫过的油脂,门内传来魔修惊怒的嘶吼:“哪来的小子,敢破本座的蚀心阵!”
话音未落,庙门“轰”地炸裂,三个身披黑袍的魔修扑了出来,黑袍下摆绣着骷髅纹,手中骨幡一抖,幡面垂下无数细如丝的黑丝,细看竟是纠缠的生魂。
灵骁侧身避开黑丝,罗盘在掌心旋出银弧,星图上的破军星陡然亮起:“林恩烨说过,你们的黑丝怕正阳星辉。”他指尖在罗盘上一划,银弧扫过黑丝,那些生魂竟挣脱束缚,化作点点荧光往东南方飘去——那里是灵澈守的方位,荧惑丹的蓝光正在远处闪烁,显然已接住这些生魂。
左侧魔修挥幡砸来,幡顶的骷髅头喷出黑雾,落地化作数只利爪怪物。灵骁足尖点地,踏着星轨步往后退,每一步都踩在星光落点上,怪物的利爪扑空,在地上抓出深深的裂痕。“蚀心阵的浊气虽凶,却忘了星轨有缺必补。”他忽然旋身,罗盘的银线缠住最近那只怪物的脖颈,“你看,缺了生魂的滋养,这些东西不过是些空壳。”
银线收紧,怪物出刺耳的尖啸,化作黑气消散。中间的魔修见状,猛地扯下黑袍,露出胸口蠕动的肉瘤——那是用孩童精血喂养的腐心蛊母,肉瘤裂开,涌出数十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虫,扑向灵骁面门。
“灵澈的荧惑丹,专治这些阴邪。”灵骁从袖中摸出枚荧惑丹,捏碎的瞬间,蓝光如潮水般漫开,黑虫触到蓝光便化作青烟。他趁魔修失神,罗盘拍向对方胸口,银线直刺肉瘤:“你们用生魂炼蛊,可知这蛊最忌施术者的心头血?”
魔修惨叫一声,肉瘤炸开,腥臭的汁液溅了灵骁满身,却被体表的星膜挡在外面。右侧的魔修见同伴溃败,忽然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骨幡上,幡面的骷髅眼亮起红光,竟在地面画出个血色阵图:“小子,尝尝蚀心阵的真正厉害!”
血色阵图中涌出的浊气比先前浓烈十倍,灵骁的星膜开始剧烈震颤,玉坠的银线忽明忽暗。他想起林牧的话,破邪丹需在寅时三刻送入阵眼,此刻还差一刻钟。
“林恩灿,正北该动了!”灵骁扬声喊道,声音穿透浊气。话音刚落,一道正阳剑气如流星般斩入血色阵图,林恩灿的身影在剑气中显现,青铜剑的红绸穗扫过之处,浊气纷纷退避:“早等着了!”
剑气撕开缺口的刹那,灵骁旋身冲入庙内。大殿中央的石台上,三个孩童被捆在柱上,头顶悬着的绿火灯笼正吸噬他们的生魂。石台下刻着七处阵眼凹槽,其中六处已填满黑色晶石,只剩最中央的凹槽空着。
“原来阵眼的关键在这。”灵骁摸出破邪丹,丹药在掌心泛着金光。此时庙外传来灵昀的喝声:“正西幻术已破,他们想从生门逃!”紧接着是林恩烨沉稳的回应:“西南生门已堵死,一个别想跑!”
殿外的打斗声、灵力碰撞声越来越近,灵骁看着石台上瑟瑟抖的孩童,忽然将破邪丹往空中一抛,双手结印:“北斗星辉,听我号令,以我为桩,锁!”
定星坠的银线猛地扎入中央凹槽,破邪丹在空中炸开,金光顺着银线流入六处凹槽,与黑色晶石相撞,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那些黑色晶石竟被金光逼出黑色汁液,顺着凹槽流到地面,化作阵阵黑烟消散。
孩童头顶的绿火灯笼“噼啪”爆开,生魂不再外泄,反而顺着金光流回体内。灵骁刚松口气,背后忽然袭来股阴寒之气——竟是先前被林恩灿剑气逼退的魔修,不知何时绕到了殿后,手中骨幡直刺他后心。
“小心!”灵澈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一枚荧惑丹破空而至,蓝光在灵骁背后炸开,骨幡被震得脱手飞出。灵骁回身时,正见林牧提着药箱冲进来,手中的破邪丹粉末撒向魔修,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寅时三刻,刚刚好。”灵骁笑了笑,玉坠的银线已将整个大殿织成星网,所有浊气都被锁在网内,挣扎着化作青烟。
庙外的打斗声渐渐平息,林恩灿提着青铜剑走进来,剑上的红绸沾着黑气灼烧后的灰烬;林恩烨收起阵图,帛书的朱砂纹路上还沾着星尘;灵昀抛着那枚刻鬼脸的铜钱,钱上的鬼脸已彻底消失;灵澈正给孩童喂安神药,指尖的银针闪着清光。
六人的身影在晨光中渐渐清晰,灵骁腕间的定星坠依旧温热,银线正缓缓收回,像将漫天星辉都收进了玉坠里。他看着同伴们的笑脸,忽然明白,所谓斗魔修,从不是孤军奋战,是每个人守好自己的位置,让星辉、剑气、药力、阵图、铜钱、银针,在最该出现的时刻,织成一张无懈可击的网。
朝阳从山神庙的破窗照进来,落在孩童们熟睡的脸上,也落在六人的肩头。灵骁收起罗盘,星图上的破军位一片清明,仿佛从未被黑气侵扰过。远处的真皇陵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养灵池的水声顺着风飘来,混着众人的脚步声,像终于唱完的安魂曲。
有些守护,不必说破,只消在寅时的星辉里,在同伴的呼应中,便知彼此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