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灿最后检查了一遍药锄,锄柄被摩挲得光滑温润。他望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忽然笑道:“往年这时候,灵昀总在惦记月华糕,今年倒一门心思扑在树苗上了。”
灵昀脸一红,狐尾卷着布包往身后藏:“同心树更重要嘛……不过,月华糕也不能少。”
众人皆笑,院子里的气氛像罐刚开封的蜜,甜得暖。
前往青丘的路上,马车跑得平稳。灵昀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从人间的田舍渐变为青丘的山林,忍不住数起路边的狐狸:“一只、两只……哎,那只银狐的尾巴好长,肯定是长老级别的!”
灵骁凑过去看,忽然指着远处的山涧:“那不是摆渡人吗?”
众人望去,只见山涧的石滩上,披着蓑衣的摆渡人正蹲在水边,手里的木桨轻轻拨弄着溪水,水面上映出三界灵脉的虚影,隐隐能看到那棵即将种下的同心树。
“前辈。”林恩灿让马车停下,上前见礼。
摆渡人抬头,斗笠下的目光落在梧桐树苗上:“同心树,以心为根,以情为壤,方能连通三界灵脉。你们做得很好。”
灵昀好奇地问:“前辈也去参加月祭吗?”
“我守着渡口,”摆渡人笑了笑,木桨在水面一划,虚影散去,“但三界灵脉的生机,我总能第一时间感知到。这棵树活了,渡口的风都会更暖些。”
说完,他身影渐淡,融入山涧的雾气里,只留下一句余音:“去吧,青丘的月亮,正等着你们呢。”
马车继续前行,灵昀摸着布包里的星砂,忽然道:“我好像懂了,同心树不只是棵树,是咱们所有人的心连在一起了。”
林恩灿点头:“是啊,青丘的守护、归墟的星、西漠的沙、人间的泉,还有我们彼此,都是它的根。”
抵达青丘时,月祭的篝火已燃起。各族的代表围着祭坛站定,青丘的狐族捧着沃土,归墟的仙族提着星砂,西漠的巫族抱着沙粒,人间的农户带来泉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期待。
大长老颤巍巍地举起梧桐树苗,苍老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今日,以三界之灵,种此同心树,愿此后灵脉相通,灾祸不生,生生不息!”
林恩灿与伙伴们上前,将清灵露、星砂、沙粒、灵髓散依次撒在坑底。灵昀抱着树干,亲手将它栽进土里,灵骁挥着斧头夯实周围的泥土,灵澈浇上泉水,林牧撒下最后的灵髓散,林恩烨则用剑穗上的海贝轻轻敲击树干,仿佛在为它注入灵气。
月光洒在树苗上,众人的灵力顺着指尖涌入树干。只见树苗以肉眼可见的度抽枝长叶,转眼间便长得亭亭如盖,叶片上泛着青、白、金、红四种光泽,分别映照着青丘、归墟、西漠、人间的灵脉色彩。
“成了!”灵昀欢呼着跳起来,狐尾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花瓣雨。
各族代表欢呼起来,篝火噼啪作响,歌声与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林恩灿望着枝繁叶茂的同心树,忽然觉得,他们走过的所有路、跨过的所有坎,都化作了这棵树的根,深深扎进三界的土地里,再也分不开。
夜深时,众人围坐在树下。灵昀啃着月华糕,灵骁和巫族的铁匠比试着力气,林牧与归墟的仙族讨论着丹方,林恩烨靠在树干上,剑穗的海贝与树叶的沙沙声和鸣。
林恩灿抬头望着树上的月光,觉得这月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他知道,这棵树会一直长下去,像他们的守护一样,年复一年,守护着三界的灵脉,也守护着这份跨越种族的情谊。
风穿过同心树的枝叶,带来远处灵泉的水声,像是在为这个夜晚,唱一永不老去的歌。
十年光阴,如指间流沙,悄然滑过。
济世堂的药圃早已扩建数倍,西漠的耐旱草爬满了篱笆,青丘的月心草在石径旁绽放,归墟的星砂混在泥土里,让每一株草药都带着淡淡的星辉。那棵从青丘移栽过来的同心树,如今已亭亭如盖,枝繁叶茂,叶片上的四色光泽在阳光下流转,远远望去,像一团凝聚了三界灵气的云彩。
灵昀已是青丘与人界都认可的灵脉守护者,火红的狐尾上系着各族送的流苏,走在路上,身后总跟着一群蹦蹦跳跳的小狐妖与孩童。他不再是那个自卑的混血狐族,眉眼间尽是自信与爽朗,偶尔还会带着小徒弟们去后山采药,嘴里哼着青丘的调子,笑声比山间的清泉还亮。
灵骁成了三界闻名的能工巧匠,他锻造的药锄、斧头,掺了归墟的星砂与西漠的灵铁,不仅锋利耐用,还能滋养灵脉。他在济世堂后院开了个小铁匠铺,时常有各族的人来求他打制工具,他总乐呵呵地应下,条件是要给药圃送些稀有的种子。
林牧的丹术越精湛,他融合了人间的草药、青丘的灵草、归墟的星露、西漠的沙枣,炼出的丹药既能治凡人病痛,也能净化修士体内的浊气。他收了几个各族的徒弟,将丹方倾囊相授,丹房里常年飘着药香,炉火昼夜不熄。
林恩烨成了三界灵脉的巡查使,腰间的剑穗海贝走过青丘的山林、归墟的星海、西漠的沙丘、人间的田野,每到一处,便用剑光梳理紊乱的灵脉。他话依旧不多,却总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剑穗的清鸣成了各族心中最安稳的信号。
灵澈则守着济世堂,将药圃打理得井井有条,医术也日益精进。他编写的《三界灵草志》传遍各族,上面详细记载着不同地域草药的特性与配伍,扉页上画着那棵同心树,旁边题着一行小字:“万物相生,灵脉同源。”
而林恩灿,依旧时常坐在廊下,看着药圃里的草木生长,看着伙伴们忙碌的身影。他手里的药锄换了新的,却依旧带着当年净化蚀灵咒时留下的痕迹。偶尔,他会收到灵昀从青丘寄来的月华糕,灵骁新锻的小玩意儿,林牧炼的新药,林恩烨带回的各地灵脉图谱,每一份礼物里,都藏着不变的牵挂。
这年中秋,三界的朋友又聚在济世堂。灵昀带来了青丘的新酿,灵骁扛着刚出炉的月饼,林牧提着新炼的“月华丹”,林恩烨带回了西漠的沙枣与归墟的星糖,灵澈则炖了满满一炉的灵髓汤。
众人围坐在同心树下,月光透过枝叶洒下,在地上织成一张温柔的网。灵昀缠着灵骁比掰手腕,灵澈笑着给大家分汤,林牧与林恩烨低声讨论着来年的灵脉交流会,林恩灿则望着树上的月光,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
“你们看,”灵昀忽然指着天上的月亮,“青丘的月亮和人间的一样圆!”
“本来就该一样圆。”灵骁塞给他一块月饼,“三界的月亮,本就是同一个。”
林恩灿点头,心里忽然通透。所谓的三界,所谓的种族,所谓的灵脉,从来都不是割裂的。就像这棵同心树,根在一处,叶便相连;就像他们这群人,心在一处,守护便永不褪色。
夜深时,众人渐渐睡去,只有同心树的叶片在月光下轻轻作响。林恩灿站起身,走到树旁,伸手抚过树干,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流淌的灵力——那是青丘的月华、归墟的星力、西漠的沙魂、人间的地脉,更是他们所有人的心意,交融在一起,生生不息。
他知道,守护的故事不会结束,但只要这棵树还在,济世堂的灯还亮着,身边的人还在,这份温暖与坚定,就会像这月光一样,洒满三界的每一个角落,岁岁年年,不曾改变。
风拂过药圃,带来草木的清香与远处的虫鸣,像一悠长的歌谣,为这平凡而珍贵的岁月,画上永恒的注脚。
幽冥河畔的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林恩灿握着药锄的手微微收紧,锄刃上的灵光在雾中明明灭灭——此处灵脉紊乱,寻常魂体靠近便会被戾气撕扯,可方才收到的同心玉示警,分明指向这河对岸。
“这雾不对劲。”灵昀的狐尾绷得笔直,火红的毛尖凝着细碎的霜,“里面有魂体在哭,好多好多。”
话音未落,雾中传来木桨划水的声息,咿呀,咿呀,穿透浓稠的雾气,带着种奇异的安宁。一道身影自雾中显形,蓑衣上的水珠滴落,在脚下的虚空中晕开涟漪,竟是那位曾在西漠见过的摆渡人。
“林先生。”摆渡人手中木桨轻顿,河面(虽肉眼不见,却能感知其存在)泛起粼粼波光,“幽冥河与三界灵脉相通,近来有孤魂被戾气裹挟,滞于此地,扰了灵脉流转。”
林恩灿心头一沉:“是蚀灵老怪的残余戾气?”
“不止。”摆渡人木桨指向河心,那里隐约有无数虚影沉浮,“还有百年前被卷入灵脉动荡的魂体,执念未消,成了‘游丝’,若不引渡归位,恐会凝结成新的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