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对方的骑炮营已抄了咱们的后路,攻城攻不下,抢粮抢不到,再不撤,咱们都得活活饿死在南海边地。”
“留得青山在,才能再争高低,这道理,三贝勒该懂。”
莽古尔泰被噎得说不出话,狠狠一脚踹在案腿上,木案咯吱作响。
“够了!”
代善沉声打断,
“吵有什么用?要么听三贝勒的,冒险急行军;要么听我的,先派细作。大汗,您定夺。”
努尔哈赤的目光落在殿门内侧的范文程身上。
范文程今年二十八岁,1618年归附后金,1622年皇太极兵败永明镇后,曾提议修筑宁古塔城。
此刻他穿着一袭青布袍,像尊石像似的侍立着。
“范文程,”努尔哈赤忽然开口,“你说,宁古塔的海贼,会不会从水路增兵?”
范文程连忙躬身:
“回大汗,牡丹江宽三百步,海贼船多,必以水路运兵运粮。”
“他们的漕船比咱们的五板船大十倍,还有炮艇护航,”
“咱们虽无船与之抗衡,却可在沿江要道设伏,袭扰他们的运粮队,让其不敢轻易溯江而上。”
“设伏?”阿敏嗤笑,“就咱们那几艘木筏子,还想袭扰人家的炮艇?汉人的话就是不自量力!”
努尔哈赤没接话,只是摆了摆手:
“就按代善说的,先派细作。”
“额尔德尼,选三百个懂虎尔哈话的,扮成渔猎民,混进宁古塔周边。”
“十日之内,我要知道永明镇海贼的虚实。”
……
五月初三。
大政殿的烛火比昨日更旺,映得宁古塔舆图上的牡丹江曲线泛着油光。
昨日议事时,努尔哈赤令额尔德尼选派细作探查虚实,
只是此刻案上摊开的并非细作回报,而是三天前,宁古塔幸存守军带回来的旧情报。
“永明镇海贼攻宁古塔时,约莫一千五百人,人人手里都有火铳,不用火绳,扣扳机就响,百步外能打穿三重甲。”
额尔德尼的声音颤,
“他们的神火飞鸦拖着白烟,远近能飞五里,落地就炸,火圈烧得比帐篷还大,咱们的木栅一碰就着……”
“一千五百人?”
莽古尔泰猛地拍案,
“沙尔虎达手下有六百镶蓝旗丁,15oo虎尔哈部族兵,还有夯土堡挡着,怎么会被一千五百人轻易攻破?”
“三贝勒有所不知。”
逃回的宁古塔守军被传到殿中,左臂还缠着渗血的布条,他跪在地上,声音抖,
“对方的火铳打得太密了,跟下雨似的,咱们的弓手刚探出头就被打穿了喉咙。”
“铳头还带着尺许长的尖刀,咱们的甲士好不容易近身,也会被铳头的尖刀捅死。”
阿敏皱眉,指尖划过案上的武器图样,那是宁古塔幸存守军凭记忆画的永明镇火铳,
铳管细长,与明军的鸟铳截然不同,铳头还有尺许长的尖刀,简直就是一根短矛。
“不用火绳的铳……三年前在南海边地,咱们也遇见过,只是并没带尖刀。”
他看向皇太极,语气里少了些平日的讥讽,
“那时对方骑兵用的铳没这么长,铳头也没有带尖刀吧?”
他哪里分得清卡宾枪和步枪的区别。
皇太极点头,目光落在亲卫身上:“除了火铳和神火飞鸦,他们的船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