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叹了口气,答道:“孩儿觉得整件事中,赵欣是最无辜的。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太上皇的亲生女儿,陛下的妹妹,小茹的姐姐。
孩儿若是不知道这些隐情,也便罢了,但既然知道了又岂能忍心看她因被人利用,而落得凄惨的下场。”
姜守业闻言沉默了一会:“君子安而不忘危,其中厉害你当要清楚。
赵欣将你与她一起神化,其目的你也清楚。
你以谣言破谣言,虽然澄清了己身,但朝中人心似渊,你若又再次往上靠,如同刃尖起舞。”
姜远自是听懂了姜守业话里的意思。
赵欣散播谣言刻意制造姜远功高震主,与收尽民心之象,赵祈佑或许不会猜忌。
但朝中的一些大臣,却是一定会在此事上做姜远的文章。
此时又正值士族门阀围攻赵祈佑之时,姜远与赵祈佑于私,是大舅哥与妹夫加铁哥们的关系。
于公,姜远是赵祈佑的谋臣。
出了淮州谣言之事,正好给了士族门阀挑拨姜远与赵祈佑关系的机会。
姜远以谣言破谣言,已是给自己洗清了,此时隔岸观火才是明智之举。
若姜远又要给赵欣求情,这岂不是又给了他人借口,甚至会诬陷他与赵欣合谋。
世上哪有被害的人,反过来帮害他之人的道理。
只这一条理由,就足够充分。
即便赵祈佑再信任姜远,也会迫于压力,降罪姜远。
当年姜守业提出均田制时,鸿帝虽然双手双脚赞同。
却也敌不住群臣围攻,被迫让姜守业去天牢度了一个月的徦。
姜远却道:“先前孩儿只看到了表象,但经过父亲大人的推论后,孩儿以为此事必须得管。
此时已不是只为赵欣了,正如父亲大人所说,不管咱们先前的推论是否正确,都需防着端贤亲王。
如若赵欣被嫁入某大门阀世家联姻,反而会让端贤亲王的势力倍增,到时受苦的还是咱们这些想干正事的朝臣。
再者,赵欣也不是易与之女子,若她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后。
她只会更不甘,会恨上所有的人,她若借助门阀士族的力量为祸,实是难以想象。”
姜远咂咂嘴,接着说道:“再者,孩儿已引着大周开始工业化,迟早要与门阀士族以及守旧的朝臣有一战。
要战便战吧,此时正好将他们引出来记在小本本上。”
姜守业静静的看着姜远,良久之后才道:“既然你有你的想法,那便去做吧。
世道之难,总需有人来打破这千百年来的僵局。”
但你需切记住,山中无虎之时,你便成了虎。”
姜远点点头:“如果可能,孩儿尽量留下一些愿意进笼子的虎。”
姜守业见得儿子理解了他的意思,欣慰的笑了笑,拿过桌上的《中庸》放在他手里:
“此事也不是一时能做成的,你有时间多看看书,古人的智慧可参照一二。”
“孩儿知道了。”姜远接了那本书,正色回应。
“好了,为父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姜守业抬步出了书房,却又回头道:“多给姜家添点子孙,也不负你师父在高原吹冷风之苦。”
姜远闻言一愣,应道:“我努努力。”
这不是父子间的玩笑,而是出于现实的考量,若姜远真与赵祈佑将大周门阀扫干净了,然后呢?
姜远说努力是真的努力,骗爹的事又怎能干,关了书房的窗后,也回房去歇息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姜远便起了床,其实他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盘算着如何既能将赵欣救下,又让他人找不到把柄来诬陷自己。
姜远眼珠子乱转,心下却是有了计较。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先制人,将水给他搅浑,顺带将端贤亲王的路也给他堵死。
依旧是三喜驾了马车,文益收带着人护送姜远,一行人挂着马灯,在水泥官道上疾行。
这么早燕安的城门还未开,姜远让文益收打出钦差旗号来,以钦差复命的名义将城门叫了开来。
若是以往,迟到了便迟到了,今日却是不同,姜远还得先找万启明面授机宜。
紧赶慢赶之下,姜远终于在太和殿的台阶上拦住万启明,拉着他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了好一阵。
直到太和殿中传出声乐之声,两人才慌慌张张的上得殿去。
太和殿还是老样子,文武百官抱着笏板分列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