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完)
竹院里的青竹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北宫雷纹灼灼的手按在腰间雷纹短刃上,刃身嗡鸣着震得石桌都在抖:“那老匹夫留分身引灵气,分明是要拿矿脉当他的养魂池!等分身养得结实了,咱们连矿脉渣子都摸不着!”他扯下石桌上的茶盏,盏底在石面刮出刺耳鸣响,“我雷法最克阴魂类的东西,现在去把那分身劈了,最多受点反噬——”
“反噬?”元彬按住他手腕,千年雪狐内丹的凉意顺着掌心渗进北宫经脉,“真仙分身沾的是仙界因果,你劈了他,等于在仙界挂了名。”他指节抵着额头,水德星君的记忆如潮水翻涌,“当年水神殿有个小仙官,只是撕了真仙座下童子的请帖,就被天罚劈得魂飞魄散。你我不过是凡界修士,动真仙分身……”他松开手,袖中内丹凉得刺骨,“商河能留分身,说明他早把退路算死了。咱们动手,反倒是替他背因果。”
北宫的雷纹暗了暗,短刃“当啷”坠在石桌上。
他扯过桃子啃了一口,汁水滴在雷纹上滋滋作响:“那总不能干看着他把矿脉吞了?”
元彬望着东南方渐散的劫云,云层里最后一缕金蛇般的雷弧熄灭时,他忽然闻到若有若无的水腥气——和三日前矿脉深处那道刻着古仙文的石壁上,残留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要的不止是矿脉。”他摸出块染着水痕的碎玉,正是从矿脉裂缝里捡的,“这玉里封着半道引魂咒,我用冰魄诀化开时,听见……”他顿了顿,“听见‘破凡界之限’五个字。”
北宫的雷纹骤然亮起,震得石桌上的茶盏跳了两跳:“破凡界之限?他想……”
“御兽城城门方向有灵气波动!”竹院外传来巡城卫的吆喝。
元彬和北宫同时抬头,只见东南方的天空突然被染成青灰色,像是有人将一桶墨汁泼进了夜色里。
青灰中浮起几点幽蓝,像是商河渡劫时那道虚影的眼瞳。
“是商河。”元彬解下挂在廊柱上的外袍披好,雪狐内丹在袖中轻轻烫,“他来了。”
御兽城的主街此刻像被按了暂停键。
摆摊的散修僵在原地,手里的符篆飘落在地;卖灵酒的老妇抱着酒坛缩在墙角,酒液顺着坛口淌出来,在青石板上蜿蜒成小蛇;连城门口那对镇城石狮子的眼睛,都泛起了幽光——那是被真仙威压震出的灵性。
商河踩着青灰色的灵气云团立在半空,广袖无风自动。
他腰间的青铜剑裹着层水膜,每滴水珠坠下都在地面砸出拳头大的坑。
在他身后,安达兴骑着黑鬃马,腰间虎符染血的半块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十余个古仙盟亲卫紧随其后,玄铁重剑出鞘三寸,剑鸣混着马蹄声,像极了催命的鼓点。
“元小友,北宫小友。”商河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青铜,带着刺骨的凉意,“听闻二位在矿脉里受了委屈?”他抬手指向元彬,指尖的水珠凝成冰锥,“三日前苍梧秘境的旧账,今日该清了吧?”
围观的散修倒吸一口冷气。
有人认出元彬是半年前在黑市单挑七名结丹修士的狠角色,也有人记得北宫雷法劈碎三阶雷豹的场面,但此刻面对真仙,连喘气都轻了三分。
元彬往前走了两步,雪狐内丹的凉意顺着经脉游走,将商河的威压挡在三尺外。
他拱手作礼,语气却像浸了蜜的冰棱:“商前辈刚渡真仙劫,该是要去仙界享福的,怎么倒有闲心翻旧账?”
北宫跟着上前,雷纹在脸上游走如活物:“就是。前辈这分身留得蹊跷,莫不是仙界嫌您老胳膊老腿,不肯收?”
商河的瞳孔在幽蓝中缩成针尖。
围观的散修们下意识后退,几个胆小的直接瘫坐在地。
可下一刻,商河突然笑了,笑声震得青石板上的酒液溅起老高:“小友们倒是牙尖嘴利。”他抬手挥散周身灵气,青灰色云团“轰”地散成水雾,“今日是来给御兽城道喜的——往后这御兽城分部,我商河罩了。”
安达兴在马上扯了扯缰绳,黑鬃马打了个响鼻。
他望着元彬紧绷的下颌线,摸着虎符的手指微微颤——古仙盟和圣域联盟在御兽城争了十年,谁能拉拢到真仙当靠山,谁就能把对方按在泥里踩。
商河这话说得明白,古仙盟的天,要晴了。
“前辈好大气魄。”元彬忽然轻笑一声,“只是不知前辈罩御兽城,是图这里的灵晶矿脉,还是图……”他指了指商河腰间的青铜剑,“剑里那半道没凑全的引魂咒?”
商河的笑容僵在脸上。
青铜剑突然出嗡鸣,水膜“啪”地裂开道细缝。
围观的散修里有人惊呼出声——那剑缝里漏出的气息,和三日前万灵山劫云里的一模一样。
安达兴的黑鬃马突然人立而起,马蹄几乎踢到商河的广袖。
他慌忙勒住缰绳,目光却黏在商河的剑上——原来这老东西留分身,是为了凑什么引魂咒?
古仙盟要是能拿到……他压下心头狂喜,对着商河抱了抱拳:“前辈为御兽城操劳,我古仙盟定当全力配合。”
商河扫了他一眼,又转向元彬,眼底的幽蓝暗了暗。
他指尖快掐了个诀,一道细不可闻的传音钻进元彬识海:“小友聪明,可聪明过了头,容易被当枪使。”
元彬瞳孔微缩。
他想起矿脉里那行古仙文“引真仙之魂,破凡界之限”,想起张昭急于合作的反常,突然明白商河为何要在众人面前演这出戏——他在立威,也在警告。
“前辈教训得是。”元彬面上依旧带笑,“只是御兽城这么大,前辈罩得过来么?”
商河没再说话。
他转身跃上灵气云团,青铜剑裹着水膜冲天而起,在夜空划出道青灰色的痕。
安达兴挥了挥手,古仙盟亲卫们立刻跟上,马蹄声踏碎了满地的寂静。
元彬望着商河消失的方向,袖中传讯玉符突然烫。
他摸出来一看,是张昭的印记。
玉符里传来张昭急促的声音:“元小友,商河那老匹夫不安分,今夜子时来圣盟主殿,咱们得合计合计……”
元彬捏碎玉符,碎屑在夜风里散成星子。
他望着北宫,后者雷纹未褪的脸上也浮起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