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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真界蝼蚁（第2页）

话音未落。

少女那几根看似柔弱无骨的玉指，轻轻一合。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响起。

在小世界足以劈开山岳、斩断江河的寒铁玄冰剑剑身，如同被巨力碾过的脆弱琉璃，就在少女那几根葱白手指之间，寸寸断裂！幽蓝色的碎片闪烁着不甘的寒光，叮叮当当地散落在厚厚的腐叶上，迅失去了灵性，变得如同凡铁。

断裂声并不响亮，却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刘周的灵魂深处！将他最后一丝源自小世界的骄傲与认知，砸得粉碎！

他双眼猛地瞪圆，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荒谬感而急剧收缩，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几块黯淡的碎片，又猛地抬头看向少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原来这么脆”的疑惑表情的脸庞。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比寒铁剑本身的玄冰之气还要冰冷彻骨！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这……”刘周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的战栗，“这不可能…那是…寒铁…玄冰…”他引以为傲的神兵，他力量的一部分象征，就这样…碎了？像捏碎一块土坷垃？

少女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刘周为何如此激动。她随手丢掉手中残余的一小截剑柄，那截剑柄落在地上，出沉闷的声响，迅被一层厚厚的苔藓覆盖。她指了指旁边一株在七彩灵气云雾中舒展着巨大叶片的奇异植物，那叶片边缘锯齿狰狞，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有什么不可能的？”少女的语气理所当然，带着一种真界土着特有的认知，“喏，看到那‘锯齿铁线蕨’了吗？它新长出来的嫩叶边缘，都比你那剑硬得多。在我们这里，这也就是…嗯，勉强能用来切切普通草药的铁片吧，还容易卷刃。”

锯齿铁线蕨？嫩叶？比寒铁玄冰剑还硬？勉强切草药？还卷刃？！

刘周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株植物上，看着那叶片在流动的灵气中微微摇曳，边缘的锯齿寒光流转。少女那平淡到近乎残酷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他的心脏，然后反复搅动！他赖以生存、引以为傲的一切，他的力量，他的神兵，在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采药少女口中，在真界这最不起眼的植物面前，竟变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值一提！

蝼蚁！

这个曾经被他施加于无数敌人的蔑称，此刻无比清晰地、带着冰冷的重量，烙印在他自己的灵魂之上。他，刘周，小世界的至尊强者，在这里，连一株野草都不如！

巨大的屈辱、无边的渺小感、以及面对这浩瀚真界所产生的本能恐惧，如同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他死死咬着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那是牙龈被咬破的鲜血。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和尚未平复的伤势而剧烈地颤抖起来，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就在这屈辱、痛苦与绝望的顶点，一种极其隐晦、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感觉，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一点火星，猝不及防地从身体深处升腾而起。

是《乾坤和合渡厄真经》！

这部源于古老传承、以阴阳双修调和之道直指大道的奇异功法，在他意识陷入黑暗、身体濒临崩溃之际，似乎进入了一种极其缓慢、近乎停滞的自我护持状态。而此刻，当少女那温凉的手指接触他的身体，尤其是当那蕴含着强大生机与某种纯净阴柔气息（源自她修炼的功法或体质）的翠绿能量持续输入时，这部沉寂的功法，竟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极其微弱地、试探性地自行运转了一丝！

嗡……

那感觉极其细微，如同心湖深处投入了一粒微尘，荡开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但对于修炼此功已成本能、对其气息熟悉到骨子里的刘周来说，这丝波动却如同黑夜中的惊雷！

功法运转了！虽然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确确实实运转了！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那自从在小世界巅峰之境便如同铜墙铁壁、无论如何冲击都纹丝不动的境界瓶颈，在这微乎其微的功法运转之下，竟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却又真实不虚的——松动感！

就像是万年冰封的冻土，被一缕微弱的春风拂过，裂开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丝般的缝隙！

这怎么可能？！

刘周内心的惊涛骇浪瞬间压过了屈辱与痛苦！他下意识地收敛心神，不顾伤势，强行将意念沉入体内，试图去捕捉、去确认那丝松动。没错！那横亘在更高境界之前的无形壁垒，那曾经坚不可摧的障碍，此刻真的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缝隙！虽然距离真正突破还遥不可及，但这丝松动本身，就如同无尽绝望的黑暗深渊中，骤然投射下的一线微光！

这丝松动，源自少女的接触！源自她输入的那股充满生机的力量！《乾坤和合渡厄真经》，这部在小世界助他扶摇直上的奇功，在这浩瀚恐怖的真界，竟然依旧有效？甚至…可能因为真界这更高层次能量的滋养、更高层次“炉鼎”（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这个词）的存在，而展现出更强大的潜力？

巨大的震惊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狂喜与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如同岩浆般在刘周的心底奔涌！这丝松动，这线希望，其意义甚至越了他刚刚拼死冲出小世界囚笼的壮举！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屈辱与绝望，而是带着一种灼热的探究与无法掩饰的激动，再次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女——云瑶。

少女被他这骤然转变的、如同盯住稀世珍宝般的灼热目光看得微微一怔，秀眉蹙得更紧了些，手上的治疗动作也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那层温润的翠绿光晕随之黯淡了几分。

“你…你看什么？”云瑶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警惕和不解，“眼神怪吓人的。伤到脑子了？”她本能地想要缩回手。

“不！别停！”刘周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急切的恳求。他此刻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少女治疗能量的减弱，体内那丝微弱运转的《乾坤和合渡厄真经》气息也随之迅沉寂下去，而那刚刚出现的、珍贵无比的瓶颈松动感，也如同退潮般开始消失！这让他心急如焚。

云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手彻底缩了回去，翠绿的光晕完全消失。她站起身来，后退了一小步，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疑惑和审视：“你到底怎么回事？刚才还半死不活的，现在眼神又像要吃人一样。”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握着剑柄的手，又看了看刘周，“难道是因为我捏碎了你的剑？可那真的很脆啊…”她小声嘀咕着，带着点委屈，显然无法理解刘周对那“破铜烂铁”的执着。

刘周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那丝刚刚点燃的希望之火，因为少女的警惕和退缩，骤然变得飘摇欲熄。体内那点微弱的功法异动彻底沉寂，境界瓶颈的松动感也消失无踪，只剩下伤口的剧痛和沉重的虚弱感再次汹涌袭来，提醒着他残酷的现实。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难道告诉她，你碰我一下，我那“邪门”的功法就有反应？这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和…一丝难以启齿的卑劣。

就在气氛陷入尴尬的僵持时，云瑶小巧的鼻子忽然轻轻抽动了几下，像是嗅到了什么特别的气味。她脸上那点警惕迅被一种专注的探寻所取代，目光如电，扫向刘周身后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那里古木盘根错节，藤蔓如巨蟒缠绕，厚厚的苔藓覆盖着潮湿的岩石，七彩的灵气云雾在这里变得稀薄，透出一种阴冷的湿意。

“咦？这味道…”云瑶的眼睛亮了起来，之前的警惕暂时抛到了脑后。她几步绕过刘周，轻盈得像只林间小鹿，走到那片阴暗潮湿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拨开几片覆盖在岩石上的、足有蒲扇大小的深紫色苔藓。

顿时，一股极其清冽、仿佛凝聚了月华精华的幽冷气息弥漫开来，瞬间冲淡了周围的草木腥气。只见在那岩石与潮湿泥土的缝隙间，静静生长着一小丛奇异的植物。约莫三寸高，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深紫色，如同最上等的紫水晶雕琢而成。叶片细长如兰，边缘却流转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银色光晕，仿佛有星河流淌其中。最为奇特的是，每一株草的顶端，都顶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同样呈深紫色的小小花蕾，花蕾表面凝结着细密的、如同寒霜般的露珠，散着那清冽幽寒的气息。

“玄阴草！而且是快开花的！”云瑶惊喜地低呼出声，声音里充满了现宝贝的雀跃，“运气真好！这片‘沉星古林’边缘，居然能找到快开花的玄阴草！这可是炼制‘冰心玉髓丹’的主药之一！”她立刻蹲下身，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玉的精致小药锄和一只同样材质、刻画着复杂符文的玉匣。她动作轻柔而熟练，小心翼翼地将药锄探入岩石缝隙，精准地挖开草根周围的泥土，力求不伤及其分毫。

玄阴草？刘周强忍着伤痛，目光也被那丛奇异的紫草吸引。仅仅是远远嗅到那清冽的气息，他竟感觉胸中因屈辱和绝望而翻腾的气血都似乎平复了一丝。更让他心头微动的是，随着那气息的弥漫，他体内沉寂的《乾坤和合渡厄真经》似乎又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悸动了一下！虽然远不如刚才少女直接接触时那般清晰，但这丝悸动，却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现了一颗湿润的砂砾，再次点燃了他心中那线微弱的希望。

难道…不仅仅是直接的接触？某些蕴含特殊阴属性能量的天材地宝，也能引动功法？

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云瑶的动作。只见她极其小心地将三株完整的玄阴草连同根部包裹的泥土一起挖出，然后珍而重之地放入那只符文流转的玉匣之中。当玉匣盖子合拢的瞬间，那股清冽的气息被隔绝，刘周体内那丝微弱的功法悸动也随之彻底消失。

云瑶满意地将玉匣收好，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沾的些许泥土。她转过身，重新看向刘周，眼神恢复了平静，但之前的警惕似乎淡去了不少，大概是玄阴草的现让她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