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骤然变幻。此刻他站在金字塔顶端,俯视着暗矛部族的面孔。他的族人信任他对世界的认知——若他宣称能重现古老荣光,他们必会追随;若他下令夺取灰谷或杜隆塔尔,暗矛的浪潮将席卷回音群岛,碾碎一切阻碍。
他确实做得到。连萨尔都重视他的军事才能。他本可利用养伤的时间谋划战略,待从潘达利亚归来后,不出两年就能让暗矛的旗帜浸透鲜血,比现在更令人闻风丧胆。
"那又能给我带来什么?"
"我会很满意。"
沃金猛然转身。邦桑迪庞大的身影笼罩着他,洛阿神灵的耳朵向前伸展,仿佛在捕捉下方此起彼伏的厮杀声。
"这会带给你平静,沃金。你只是在践行巨魔与生俱来的天性。"
"这就是我们存在的全部意义?"
"洛阿对你们别无他求。除此之外,你们还能有什么价值?"
沃金陷入沉默。他凝视着深渊寻找答案,而深渊的黑暗却将他吞噬,没有给予回应,更遑论慰藉。
当沃金再度恢复意识时,透过绷带渗入的微光让他确信自己并非身处梦境。他渴望看清周围,但必须先抬起手臂解开绷带——这个简单的动作此刻却如同天堑。他的身体虚弱到甚至无法感知手臂是否还存在。
确定自己生还后,强烈的求知欲驱使他回忆受伤经过。在生死未卜时,这些思考毫无必要。当初他未经邀请——更妙的是,故意违背加尔鲁什的意愿——独自踏足潘达利亚,既为探索新大陆,也为观察在这嗜血兽人统治下,部落的真实状况。通过陈·风暴烈酒,沃金早对熊猫人有所耳闻,他希望在战火荼毒这片土地前亲眼见证其美好。此行虽无阻止加尔鲁什的计划。。。。。。但沃金始终记得自己曾威胁要用箭矢贯穿对方喉咙的誓言,为此他特意带上了长弓。
尽管加尔鲁什依旧暴躁,却意外给予沃金为部落效力的机会。他接受了——与其说是为了部落,不如说是为了破坏大酋长的图谋。于是与加尔鲁什的心腹拉克戈尔·血刃以及其他奉命深入潘达利亚的探险者一同启程。
这位黑暗猎手享受着旅途,将眼前景致与过往见闻对比:平缓的山峦不显苍老,只觉温婉;嶙峋的峰岭不减险峻,却更显巍峨。丛林与树海生机盎然,不似灰谷般暗藏杀机。废墟静静诉说沧桑,而非见证毁灭。当仇恨与暴力灼烧外界时,潘达利亚尚未遭受其鞭笞。
然而好景不长。
小队过早地抵达了目的地——至少对沃金而言太快了。当队伍抵达洞穴入口时,拉克戈尔和他的两名副手早已骑着双足飞龙前去探路,不见踪影。洞口守卫着半人高的巨型蜥蜴,冒险者们杀开血路,准备深入幽暗的洞穴。
黑压压的蝙蝠群从暗穴中尖叫着飞出。沃金勉强能听见它们的嘶鸣,但同伴们恐怕只能听见皮革般的翅膀拍打声。蝙蝠形态的洛阿神灵希尔瓦克始终沉默——这究竟是神明的警示,还是单纯的巧合?
暗矛领袖带领队伍继续前进。随着深入洞穴,空气中腐败的寒意愈浓重。沃金突然蹲下,摘掉手套捧起一抔潮湿的土壤。腐烂植物的甜腥与蝙蝠粪便的恶臭中,隐约混杂着别的气息——无疑是魔古人,但还掺杂着某种。。。。。。
他猛然闭眼捏碎土块,让碎屑从指缝筛落。当重新摊开手掌时,一缕蛛丝般的魔法余韵正在他掌心游走,如同抗拒驯服的烛烟,随后——
如荨麻般灼痛了他的皮肤。
"此地已被彻底玷污。"
沃金睁眼带队继续前行。每当遇到岔路,他们便分头探查。此刻裸露的右臂已成为最灵敏的探测器,无需挥舞就能感知魔法痕迹——起初如蛛丝般纤细的魔力,渐渐拧成纱线,最终竟有船缆粗细。刺痛感虽未加剧,但掌心的魔法灼痕已蔓延成带状。
当魔法痕迹粗如锚索时,他们现了由重兵把守的洞窟大厅。蒸汽氤氲的地下湖泊中央,数以千计的魔古族卵正在温暖的水汽中孵化。
沃金抬手示意队伍止步:"魔法源头就在孵化场。"
话音未落,魔古人已咆哮着扑来。尽管最终惨胜,小队全员都挂了彩。当同伴们包扎伤口时,沃金仍执意探查洞穴深处——
沃金沉默地踏入浅湖,双臂如翼展开。当他闭目缓缓转身时,无形的魔法缆绳如丛林藤蔓般缠绕而上。这些灼热的能量丝线编织成茧,让他以黑暗猎手独有的方式感知着此地奥秘。
千年痛苦的灵魂尖啸着涌入他的躯体。魔古族的本质如毒蛇滑过腹腔——那正是远古时期曾在冷石地板上游走的蝮蛇,始终忠于自己嗜血的天性。直到某天,比寻常法师掌控的火星强过火山般的恐怖魔法击中了它。金色蛇魂被万千黑刺贯穿,这些尖刺向四面八方迸射,从内到外,从过去到未来,甚至扭曲真实与谎言的边界。
在沃金的精神视界中,黑刺将蛇魂的金芒拉扯成弓弦般的细丝,又突然回弹。它们拽着金线编织成魔法结点,有的断裂,有的与新线头相接。整条蝮蛇在惨叫中变异——半疯癫却仍屈从于造物主的傀儡。而这远非孤例。
"魔古"这个诞生于残酷创生仪式的名字突然浮现在他脑海。名讳蕴含着力量,这个词既定义了新物种,也揭露了创造者的身份。魔古人竟是早已消逝的传说种族——魔古族的造物。那些沃金只在模糊传说中知晓的阴影,运用着与泰坦重塑艾泽拉斯时同源的创世魔法。这种能彻底重构生命本质的力量,足以让理性心智崩溃。
亲历魔古族的创生过程后,沃金触碰到魔法核心的真理。虽然只窥见小径微光,但他已明了:这种魔法既能消灭杀害父亲的鱼人,也能将人类打回原形如果他们真是由森林巨魔变异而来。任何一项都值得用数十年研习来驾驭这般力量——
黑暗猎手的思绪戛然而止。这个念头刚起,他便落入了精心布置的陷阱。不朽的魔法将玷污凡躯,这是不可避免的宿命。这种力量会杀死施法者,更可能灭绝他的整个部族。
沃金猛然睁眼,现拉克戈率领残部正站在他面前。
"来得正好。"
"大酋长说这些生物与魔古族有关联。"
"那些魔古。。。是造物主。"当兽人擦肩而过时,沃金感到脊背窜过一阵寒意,"他们在施展最邪恶的黑魔法。"
兽人露出狰狞的狞笑:"没错,主宰血肉的力量,能打造无敌军团。这正是大酋长所求。"
沃金胃部一阵绞痛:"加尔鲁什在扮演神灵?部落的生存之道绝非如此。"
"他早知你会反对。"
兽人的匕毫无怜悯地刺入沃金咽喉,剧痛中暗影猎手踉跄倒地。他的同伴们立即拔刀相向,而拉克戈的部属却以近乎自杀的疯狂姿态迎战。"或许加尔鲁什用复活承诺蛊惑了他们。。。"
沃金单膝撑地,抬手制止同伴。他捂住汩汩流血的喉咙:"加尔鲁什终将自食恶果。必须让他确信我们已死。。。这才是阻止他的唯一方式。去吧,监视他,寻找志同道合者。以血誓立约。。。为了部落。待我归来之时。。。"
当部下离去时,沃金确实相信自己所言。但当他试图站起,一道黑色痛楚瞬间贯穿全身——拉克戈的刀刃淬了剧毒。自愈能力失效了,眩晕如潮水般涌来。若非螳螂妖的出现,他本可以。。。
破碎的记忆里闪烁着刀光剑影,无法愈合的伤口渗出寒意。他跌跌撞撞地在洞穴中奔逃,撞碎钟乳石柱又挣扎爬起。如何逃出生天来到此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里的气息与洞穴迥异,空气中飘着药膏的苦涩,却掩不住一丝熟悉的痕迹。
"加尔鲁什开的赎金怕是要让绑匪失望了。"这个念头差点让沃金笑,但抽搐的腹肌很快向疲惫投降。不过,能感受到疼痛倒是好事——笑声属于生者,正如记忆。
暂且活着,这就够了。沃金深深吸气,却在完成呼气前便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