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抵达那片狭长的海滩时,吉安娜恍惚又回到了塞拉摩覆灭前,自己沿着哀嚎海岸漫步的那个傍晚。记忆如潮水涌来——她看见蓝色巨龙在暮色中盘旋寻找落脚点,而自己提着裙摆奔向沙滩的模样。
海浪轻拍着岸边的紫色水晶碎片,远处联盟战舰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龙裔化作人形时,鎏金瞳孔里盛满星光。他们曾在此讨论对抗部落的盟军,那时她还在担忧将领们失控的仇恨:"要说谁最有理由憎恨部落。。。"海风卷走她未尽的话语,"可当我听见那些要将兽人赶尽杀绝的言论。。。父亲当年要的不只是胜利,他要的是灭绝。现在这些将军们。。。"
凯雷苟斯当时握住她颤抖的手,龙鳞纹身在他小臂浮现微光
安度因说得对,谁都会变。如今她竟成了自己当年谴责的那种人。
就在那天,蓝龙第一次笨拙地表白心迹。他吻着她指尖的冰霜纹路说:"我为执政官而来,非为联盟,亦非为塞拉摩。"后来在揭露巨龙起源的圣物事件中,他们确实短暂地心意相通。但此刻隔了数月重逢,凯雷苟斯眼中翻涌的深情里分明掺着苦涩。
吉安娜突然觉得冷,仿佛有人把达拉然的下水道冰柱塞进了她的脊背
她强迫自己望向海面:联盟战舰随波起伏,远处悬浮的紫晶塔顶散着柔光,肯瑞托之眼符文在雨雾中如同指引迷途的灯塔。这个联想让她扯出个苦笑:"先是沼泽,现在又是雨天。也许我这辈子都找不到像样的海滩了。"
凯雷苟斯沉默时下颌线绷紧得像拉满的弓弦
吉安娜深吸口气转身握住他冰冷的双手,咸涩的海风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出什么事了?"她轻声问道,心里却恐惧着——其实她早已知道答案。
卡雷苟斯没有回答,只是将吉安娜紧紧拥入怀中,龙族特有的气息将她包裹。他轻蹭着她银白的丝,而她也回抱住巨龙,聆听他有力的心跳。但这个拥抱转瞬即逝,他很快松开手,凝视着她的眼睛。
"这场战争夺走了你太多东西,"卡雷苟斯的声音低沉,"我指的不是那些有形之物。"他伸手拂开垂落在吉安娜眼前的金——那是她仅存的一缕未被岁月染白的丝,任其从指间滑落。"你变得。。。"
"残忍?还是刻薄?"吉安娜抢先道,竭力控制着声线不要颤抖。
巨龙悲伤地点头:"是的。你内心的痛苦似乎从未平息。"
"需要我提醒你都生过什么吗?"吉安娜突然厉声道,丝毫不掩饰话中的锋芒,"有些事你可是亲眼见证!"
"但并非全部。比如你从没邀请我同赴潘达利亚。"
吉安娜垂下眼帘:"是没邀请。但这不代表我。。。"
"我明白,"卡雷苟斯温和地打断她,"如今我在这里,为此我由衷庆幸。无论生什么,我都希望能陪在你身边。吉安娜,我想帮你,可你似乎沉溺于心中的黑暗。每日在法庭上,我看到的仇恨远多于慈悲。或许加尔鲁什确实改变了你,但选择沉醉于痛苦的是你自己。"
吉安娜后退一步,目光却始终未离开巨龙:"你觉得我喜欢这样?以为我享受夜不能寐的煎熬和即将爆的怒火?难道那个犯下滔天罪行的恶棍罪有应得时,我连感到。。。不,是享受这份公正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从未认为你喜欢这样,也承认你有权产生这些情绪。"卡雷苟斯的眼中泛起涟漪,"我只担心审判落幕时,这些黑暗会永远盘踞在你心里。"
吉安娜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下意识抬手按住青筋暴起的部位。
"你为什么这么想?"
"还记得瓦里安击败部落时,你有多兴奋吗?"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
"请听我说完,"卡雷苟斯轻声请求,"想象一下,如果瓦里安犯下和加尔鲁什同样可怕的罪行——比如宣布联盟只接纳人类,把住在暴风城的德莱尼赶进贫民窟,命令泰兰德如果拒绝招募萨特加入军队就处死她,把侏儒和矮人当作苦力驱使。再想象这样的瓦里安现藏在艾泽拉斯最神圣之地的神器后,会怎么做?他会。。。。。。"
"够了!"吉安娜浑身抖,却分不清占据胸腔的是愤怒还是恐惧,"你说得够清楚了。"
龙裔沉默下来。
"我本可以轻易夷平奥格瑞玛,"她咬着嘴唇说,"但我没有。"
"我知道。"
"记得你说过要为我守护塞拉摩吗?"见他抿唇点头,她继续道,"那时我斥责那些公然仇视部落的将领,而你问我是否担心仇恨会影响他们作战。"
"我记得,"卡雷低语,"你说个人情感无关紧要,我回答情感很重要——但守护城池更重要。正如推翻加尔鲁什时,联盟与部落必须同心协力。"
"所以你现在是说。。。。。。"她声音颤,"在这场审判里,我们之间的。。。。。。分歧又出现了?"
"是的。"
泪水在她眼中凝结:"有多严重?"
"我不知道。恐怕要等审判结束,等我们直面内心才能确定。"龙族捧起她的脸,"吉安娜,如果继续被仇恨吞噬,你会变成另一个人。而我。。。。。。我承受不了失去你。"
「那就别离开我!」心脏在胸腔里尖叫,可她没有说出口。这不是寻常恋人间的争执,而是关乎存在本质的抉择——当两个灵魂不再共鸣,他们还能否相依?
所以她不再争辩,不再许诺改变,也没有负气说要离开。只是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颈,将未言之语都倾注在这个吻里。卡雷苟斯出混杂着痛楚与爱意的叹息,双臂收拢得像是要把她嵌进骨血,仿佛此刻松手,怀中的月光就会永远消散在暗影里。
薄暮为皇家贸易区的穹顶镀上猩红,塔伦·歌咏者斜倚在丝绒床榻上,黑色莲花的烟雾从水烟壶中袅袅升起。他居家打扮得像个吟游诗人——亚麻衬衫领口松散,露出苍白的锁骨,丝绸袜裤在脚踝处堆起褶皱。所有窗户洞开,轻纱帷幔被晚风撩动,远处集市喧闹声像隔了层毛玻璃。
指间把玩的微型法力炸弹模型泛着幽蓝光泽,这是他从塞拉摩监狱获释后,送给部落盟友的纪念品。想到那座人类之城如何在翡翠色蘑菇云中崩塌,精灵苍白的唇角扬起弧度。真正的艺术从来与道德无关——就像此刻窗外暮光,既照耀凯尔萨斯的雕像,也抚过贫民窟食尸鬼溃烂的伤口。
突然他僵住了。两只披着影纹斗篷的黑色座狼停在窗下,骑手摘下兜帽时,塔伦看清了那张灰绿色的面孔——泽拉,龙喉氏族的雌性兽人,獠牙上还沾着新鲜的血渍。
"看来我们的精灵朋友还没学会锁窗。"她咧嘴一笑,甩上来个沾血的布袋,"格罗姆什大人需要你。。。再创作一次艺术。"
袋口滚出的东西让塔伦瞳孔骤缩:那是半截暗夜精灵的长耳,月神纹章还挂在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