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走廊的大门在安度因身后轰然关闭,他自愿与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囚徒独处一室。
年轻王子倒了一杯水,啜饮时现这次自己的手几乎没再颤抖。戴着镣铐的加尔鲁什如常坐在石榻上,目光如炬地注视着他。
"所以,你对沃金的证词怎么看?"兽人率先打破沉默。
安度因抿紧嘴唇:"若我们的约定仍有效,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加尔鲁什扯出个阴郁的笑容:"那我只能说,经过今日庭审,下次离开地牢恐怕就是上断头台的时候。"
"今天的听证会。。。确实进展不顺。"安度因承认道,"但为何如此悲观?"
兽人投来看白痴般的眼神:"我驱逐巨魔,威胁沃金还试图杀他。这些不够定罪?"
王子耸耸肩:"他也曾威胁你,藐视大酋长权威,更当众扬言取你性命。就算他本人失手,奥格瑞玛也多的是愿意代劳的追随者。"停顿片刻,他轻声道:"或许你驱逐巨魔并非出于仇恨,而是恐惧。"
"吼——!"兽人爆出震怒的咆哮猛然起身,铁链哗啦作响。安度因踉跄后退时,闻声而来的祝家兄弟已闪至牢门前。
"没事!"王子抬手制止,强撑笑容解释道:"我们只是。。。在进行激烈讨论。"
李与罗交换眼神。年长的侍卫长审视着喘粗气的兽人:"看着可不像。"
加尔鲁什的拳头反复攥紧又松开,锁链随着剧烈起伏的胸膛叮当碰撞。
"你们多虑了。"安度因坚持道。
"被告地狱咆哮,"罗压低声音警告,"注意你的行为。与殿下会面是特许权利——若被认定存在安全威胁,随时可以取消。明白吗?"
兽人眼中凶光暴涨似要扑来,但最终重重坐回石榻,镣铐出沉闷的撞击声。"明白。"他嘶声道,狂暴的呼吸终于稍见平缓。
"遵命。"年长的侍卫微微欠身,"殿下还要继续吗?"
"是的。"安度因点头,"辛苦了,你们先退下吧。"
祝家兄弟行礼离去,但李在转角处最后投来一记凌厉的警告目光,直到身影消失在螺旋坡道的阴影里。
"若没有这道铁栅栏,"加尔鲁什的喉间滚出低沉的咆哮,"我能徒手拧断你的脖子。"
"我知道。"年轻的王子竟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在暴风眼中聆听死寂,"但它确实存在。"
"确实。"兽人突然深吸一口气,胸腔里传来风箱般的声响,"我从不畏惧懦夫的暗箭。沃金那家伙,连让我皱眉都不配。"
"那为何不敢起玛克戈拉?"安度因找回镇定,话语如淬毒的匕,"违背兽人传统暗中行动?答案昭然若揭——你害怕在荣耀对决中败北。就像玛加萨那个老妪。。。"
"哈!"加尔鲁什的獠牙在火光中泛黄,"雏龙学会咬人要害了?说好的圣光美德呢?"
"我只是撕开真相。"王子向前半步,影子在石墙上摇曳,"愤怒源于认知——你心底早承认了这个事实。"
预想中的暴怒并未降临。兽人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声音却轻得如同墓穴里的耳语:"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何谓传统。告诉你也无妨——若得自由,我会用鲜血为部落铺就荣耀之路,所有敢追随的勇士都将。。。"
"如果联盟加入呢?"
"什么?"
"如果联盟与你并肩作战?"安度因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惊到,却停不下来,"你追求的究竟是兽人的未来,还是自我满足的幻梦?"
寂静如实质般填满牢房。王子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在石壁间回荡。某个遥远的念头在脑海深处闪烁:或许仇恨并非必然,或许两个世界的英雄能并肩而立。真正的荣耀不该由尸骨堆砌。。。
加尔鲁什的表情凝固了。他张着嘴,仿佛看见幽灵从年轻人类的瞳孔里爬出。
"滚出去。"
这简短的宣判让安度因每根骨头都刺痛起来。他缓缓起身,长袍下摆扫过潮湿的石板。
"你在恐惧,地狱咆哮。"王子的叹息像飘落的羽毛,"恐惧比战争更难战胜的东西——和平。"
铁门开启的吱呀声割裂沉默。安度因最后一次回头时,看见兽人的剪影被火把拉得老长,那双亮的眼睛正如熔炉里不肯熄灭的余烬。
暮雨中的紫罗兰帐篷内,吉安娜正为晚宴整理仪容。这座位于白虎寺西北方向的紫晶哨站,如今不仅是肯瑞托远征军的驻地,更临时安置着瓦里安父子、数位大法师、温蕾萨以及凯雷苟斯。普罗德摩尔女士换上轻便的法袍,将脸浸入银盆的清水中。她体内仿佛有支欢歌——沃金的证词无疑给加尔鲁什的棺材钉上了最后一枚钉子。
虽然与那个暗矛部族的巨魔素无交集,但圣光在上,早在部落成立前,这些长牙生物就不断威胁着联盟各族。听着沃金高谈"各族在红旗下平等"的论调实在讽刺,毕竟巨魔漫长的历史写满了对其他种族的奴役。不过他的证词确实派上了用场。
"吉安娜?"
"凯雷?"她指尖的水珠坠入盆中,"进来吧。"
蓝龙王子掀起帐帘却未踏入。仅凭他眉间的阴云,就驱散了吉安娜全部的好心情。
"出什么事了?"
"愿意陪我走走吗?"
帐外依旧飘着永春台特有的细雨,但她不假思索地点头:"好。"
她搭上凯雷苟斯伸来的手,向活泼的年轻学徒奈尔菲交代几句晚宴事宜后,两人步入被雨雾笼罩的广场。哨站的居民们早已习惯这种天气,仍在雨中穿梭忙碌。他们沉默地十指相扣,沿着上古魔古族修建的阶梯下行,残破的石板路上积着千年雨水。
当途径暮光林地左转时,吉安娜突然醒悟——蓝龙正带她前往那片隐秘的海滩。魔法构造体守卫迈着沉重步伐巡逻,对这对伴侣视若无睹。吉安娜低头避开湿滑的青苔石砖,某种冰冷的预感顺着脊背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