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哑的嗓音从层层绷带后传来,慕云依将脸埋进飞鸢胸口,缠满纱布的手指死死揪住对方衣襟。
“你们走吧。”
飞鸢冷笑一声,怀中的人轻得像片枯叶,绷带下渗出的血渍正一点点洇湿他的衣袖。
“不会再把她交给你。”
她声音冰冷如霜。
“她浑身是伤,哪次不是因你卷入纷争?在你身边,她从来没有真正安全过!”
夜风卷起三人衣袂,镇魂铃的呜咽与药碗的碎裂声交织,将这方庭院切割成对峙的修罗场。
夜露凝结在屋檐,顺着青瓦滴落成线。慕寒战神立在廊下,望着轮椅碾过碎石路的辙痕,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握紧又松开的拳头,终究没能唤住那个仓皇逃离的背影。
直到飞鸢护着慕云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桂树影中,他才转身,踏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悄无声息地朝老神医的居所走去。
“主人……怎么办?”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还想问你……”
“这……属下的错……愿接受惩罚……”
“去……问一下老神医……”
雕花木门半掩,药香混着烛火的气息扑面而来。老神医戴着圆框老花镜,正低头研磨药臼里的紫色粉末,听见脚步声也未抬头:"战神大驾光临,是为何事?"
慕寒喉头滚动,玄铁剑上的鎏金纹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的伤究竟如何?"
“她?谁啊?”
“慕云依……”
“慕云依是谁?”
“你院子里的女子……慕云依……她的伤……”
药臼撞击声戛然而止。老神医摘下眼镜,浑浊的眼珠映着跳跃的烛火:"皮肉伤易愈,可她的心"
老人长叹一声,指腹摩挲着案上参差不齐的绷带,"这些日子,她总在噩梦里喊着不要靠近,换药时连我这老头子碰她都要抖。"
“她……她就是云可依的转世……”
“什么?你说她是我的小徒儿……我说怎么那么熟悉……特别……原来这女的是我的小徒儿……哈哈哈……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夜风突然灌进窗棂,烛火猛地蹿高,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
慕寒盯着墙上扭曲的暗影,想起刚刚慕云依躲避的模样,心口像是被镇魂铃狠狠勒住。
"还有救吗?她的脸……"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玄铁剑无意识地叩击青砖,出沉闷的回响。
老神医重新戴上眼镜,药臼里的粉末扬起细密的雾:"毁容了……无药可救"
“什么……”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飞鸢的呵斥声,慕寒猛地转身,玄衣下摆扫落案头半盏凉茶,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的痕。
“怎么嫌弃她了?”
“不……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她……可惜她的绝世容颜……难怪她会变得胆怯……”
药臼的撞击声戛然而止,老神医突然摘下老花镜,浑浊的眼珠里闪过狡黠:
“骗你的,战神大人。”
他将一撮研磨好的药粉吹向烛火,蓝紫色的火焰轰然窜起,映得满室忽明忽暗。
“她的脸能复原,只需按方服药、按时换药,至多半年便能如初。”
慕寒僵在原地,龙渊剑的剑尖深深嵌入青砖。喉结剧烈滚动间,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抖。
“那这里的伤”修长的手指虚按在胸口,烛火将颤抖的指尖染成血色。
老神医叹了口气,将捣药杵重重搁在案上。
“皮肉之伤可愈,心伤却难治。她夜半惊醒时,总是低鸣哭泣。”
夜风卷着药香扑进屋内,慕寒后退半步,后腰撞在药柜上,瓷瓶相碰出细碎的脆响。
“是我不好。”
战神单膝跪地,龙渊剑“当啷”坠地,惊散了药炉上蒸腾的雾气。
“我让她独自面对了太多”
滚烫的血珠从指缝滴落,在青砖上晕开暗红的花,就像刚刚看到她满脸缠着纱布,渗着嫣红的血迹,永远烙进了他的骨髓。
暮色将神医谷染成黛青色,慕寒战神隐在院外的槐树枝桠间,玄衣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垂眸望着庭院里的身影,喉结不住滚动——飞鸢半跪在青石砖上,瓷勺盛着琥珀色药汁,正小心翼翼地吹凉,送至慕云依唇边。她裹着纱布的脸颊微微扬起,苍白的唇瓣抿住勺沿时,飞鸢下意识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