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千万种结局,被当众斩,被抽魂炼魄,被当做奴隶……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那个远在东荒的年轻帝王,他的心胸与手段,已经出了他这位活了数千年老魔的理解范畴。
“罪人……领旨谢恩。”
良久,他重重地叩,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解脱。
或许,去那个名为长安的城市,亲眼看一看,缔造这一切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才是他这残生的最好归宿。
……
与此同时,镇魔城外的中军帅帐。
卫青正看着沙盘,王猛侍立一旁。整个沙盘上,南域的西半边,已尽数被染成了代表大唐的赤红色。
一名影卫,如鬼魅般出现在帐内,单膝跪地,呈上一份密报。
卫青展开密报,目光一凝。
王猛见状,问道:“元帅,可是剩下的势力,有异动了?”
“异动,倒也算不上。”卫青将密报递给王猛,语气有些玩味,“是那个血河老祖,他又出招了。”
王猛接过一看,不禁失笑。
密报上写着,血河神教最近的动静极大。他们不仅将教内所有的魔道功法典籍付之一炬,还主动出兵,剿灭了数个仍在负隅顽抗的小型魔宗,将其宗主头颅送到大唐边境的哨站。
更绝的是,血河老祖亲自出面,在南域修士面前声泪俱下地忏悔,说自己是被万鬼老祖蒙蔽,如今幡然醒悟,愿沐浴大唐天恩,洗心革面。他已上表,请求归顺,并恳请大唐元帅能亲临血河,主持他的“受降大典”,以向整个南域昭示大唐的宽宏与正义。
“好一个以退为进,好一个反客为主。”王猛放下密报,摇头道,“他这是想把我们架在火上烤。我们若是不去,便是大唐言而无信,所谓‘投诚者生’只是空话,会寒了其他观望者的心。我们若是去了,便等于承认了他血河神教‘改邪归正’的身份,日后想再动他,便失了名义。”
“他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受害者,一个浪子回头的典范,等着我们去给他颁嘉奖。”
帐内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这血河老祖,确实是个棘手的人物。他不像天煞门主那般狂傲,也不像玄阴老魔那般识时务,他是一条滑不溜手的毒蛇,用“顺从”的外衣,包裹着自己的獠牙。
卫青看着沙盘,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出“笃、笃”的声响。
许久,他忽然笑了。
“景略,你觉得,一个屠夫,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吗?”
王猛一怔,随即明白了卫青的意思,眼中亦是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佛门之事,在下不知。但在我大唐,屠夫放下屠刀,依旧要为他杀过的人,偿命。”
“说得好。”卫青站起身,走到沙盘前,那温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不是要‘受降大典’吗?他不是要彰显我大唐的‘宽宏’吗?我们,成全他。”
卫青拿起一枚代表着元帅亲军的令旗,没有插向血河神教的山门,而是插在了另一个地方。
“传我将令,回复血河老祖。”
他的声音,在帅帐中回荡,冰冷而清晰。
“就说,本帅公务繁忙,但感其诚心,不日将亲率中军,巡视南域。至于会面的地点……”
卫青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沙盘上那片代表着万鬼窟旧址的区域,点在了那片如今被称为“琉璃天坑”的死地之上。
“……就定在黑风州,琉璃天坑之畔。”
“本帅,想请他一起,看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