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心的光芒越来越亮时,沈溯听到了无数个意识的声音。有的在呐喊,有的在哭泣,有的在质问“为什么要放弃掠夺”,有的在祈求“再给共生一次机会”。他深吸一口气,举起意识剥离装置,对准了光芒最亮的地方——那就是星核的意识中枢。
就在装置即将激活的瞬间,他的意识里突然传来林夏的声音,不是冰冷的机械音,而是她原本的语调:“沈队,图腾的蔓延度变慢了,但星球还在膨胀。你那边……还好吗?”
沈溯笑了笑,按下了装置的激活按钮:“我很好,等我激活抗体,我们就能一起回家了。”
光芒从地心爆,瞬间覆盖了整个黑色星球。沈溯的意识在光芒中漂浮,他看到无数个意识碎片从图腾的脉络里挣脱,像萤火虫一样飞向宇宙。但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他的意识里响起,不是星核的意志,也不是任何一个文明的意识——那是一种更古老、更庞大的存在,像宇宙本身的低语:
“抗体激活成功,但‘选择’才刚刚开始。共生与掠夺,从来都不是宇宙的法则,而是文明的‘本能’。你以为你拯救了联盟?其实你只是打开了另一扇门——一扇通往无数个文明重新选择未来的门。而你,沈溯,将会成为所有选择的‘见证者’,永远困在星核的记忆里,看着文明在共生与掠夺之间,反复挣扎。”
光芒突然消失,沈溯现自己站在星舰的控制台上,林夏正看着他,瞳孔里没有图腾,只有担忧:“沈队,你刚才突然陷入昏迷,还好吗?星核的意识中枢已经被摧毁,图腾的蔓延也停止了。联盟的共生信念虽然有动摇,但大部分文明还是选择继续支持共生理念。”
沈溯愣住了,他看向控制台,没有暗红色的液滴,没有扭曲的影像,只有正常运行的数据流。舷窗外,黑色的星球正在收缩,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消失在紫色的星云里。
“我没事。”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回忆刚才在星球上的经历,却现那些记忆像被蒙上了一层雾,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他的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他掏出意识剥离装置,现装置的屏幕上,正显示着一行陌生的文字,不是联盟任何一个文明的语言,却能被他看懂:
“见证者的第一份记忆已存档。下一次星核连接,你将看到更古老的文明选择——他们曾用共生创造了宇宙的盛世,也用掠夺毁灭了一切。而你的选择,将会决定联盟是否重蹈覆辙。”
文字消失后,装置恢复了正常。沈溯看着林夏,突然意识到,刚才的“拯救”可能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星核的记忆没有被摧毁,只是暂时休眠。而他,因为同时拥有两种相悖的记忆,成了星核选中的“见证者”,永远无法真正摆脱星核的束缚。
当联盟的星舰驶向新的星域,准备连接第三个星核时,沈溯站在舷窗前,看着远处的紫色星云。他知道,下一次连接,等待他的将不是简单的记忆冲突,而是更残酷的“文明选择”。而他口袋里的意识剥离装置,此刻正像一颗定时炸弹,提醒着他——他的意识,早已和星核的记忆,紧紧缠绕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割。
星舰“溯洄号”的休眠舱走廊里,循环系统的嗡鸣像恒定的背景音,沈溯的军靴踩在合金地板上,回声在空荡的通道里轻轻反弹。这是他回到星舰后的第三个标准时,林夏刚送来了联盟总部的加密指令——三天后将启程前往“蟹状星云遗迹带”,那里探测到了第三个星核的能量信号,也是目前已知距离“熵增末日”预警源最近的星核。
他停在休眠舱o7号门前,舱门的生物识别屏亮起淡绿色的光,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本该进入休眠状态的泽洛斯族代表,此刻却没有像其他被解救的文明成员一样陷入深度睡眠。医疗组说这是“意识恢复期的正常波动”,但沈溯总觉得不对劲——从黑色星球回来后,他总在深夜听到o7号休眠舱传来细微的声响,像藤蔓在金属上爬行的沙沙声。
“沈队?”林夏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医疗组刚提交了泽洛斯族代表的脑波报告,他的记忆碎片里出现了‘共生契约’的片段,和联盟现行的共生协议几乎一致,但签署日期标注的是‘星核纪元17年’——比联盟成立早了整整五百年。”
沈溯的手指悬在休眠舱的解锁按钮上,指尖又泛起熟悉的灼热感,仿佛又触碰到了控制台边缘的暗红色液滴。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按钮,舱门缓缓滑开。泽洛斯族代表躺在休眠舱的营养凝胶里,淡绿色的藤蔓覆盖在他的胸口,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但当沈溯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时,心脏猛地一缩——那里有一道浅白色的疤痕,形状和星核本体星球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他醒着。”沈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营养凝胶里的泽洛斯族代表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没有丝毫迷茫,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腕,用藤蔓在休眠舱的玻璃上划出一道纹路——那是沈溯在第一个星核记忆里见过的、和平文明的文字,翻译过来是“你也是见证者”。
沈溯后退一步,通讯器里传来林夏急促的声音:“沈队,医疗组监测到泽洛斯族代表的脑波和你的脑波出现了同步波动!这不可能,他的意识剥离手术明明很成功!”
就在这时,泽洛斯族代表突然开口,声音不是通过通讯器传递,而是直接在沈溯的意识里响起:“那个黑色星球没有消失,它只是变成了‘种子’,藏在每个见证者的意识里。你以为激活的是抗体,其实是打开了‘记忆通道’——我们的意识,早就被星核编织成了一张网。”
休眠舱的营养凝胶突然开始沸腾,淡绿色的藤蔓疯狂生长,缠绕住沈溯的脚踝。他想挣脱,却现藤蔓上开出了细小的紫色花朵,花瓣上的纹路正是那个古老的图腾。“联盟的共生协议,不是我们创造的。”泽洛斯族代表的意识继续传来,“五百年前,第一个‘见证者’带着星核的记忆来到这里,写下了这份协议。而现在,协议快要‘到期’了。”
“什么到期?”沈溯低吼,意识里突然涌入大量的记忆碎片——有联盟成立时的庆典画面,有各文明签署共生协议的场景,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和他一样的星舰制服,站在星核面前,手里握着的意识剥离装置,和他口袋里的一模一样。
藤蔓突然松开,泽洛斯族代表重新闭上眼睛,营养凝胶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沈溯的幻觉。通讯器里,林夏的声音带着惊慌:“沈队,你刚才的生理数据又出现异常!脑波同步率达到了75%,和你在星核本体星球时的数值一样!”
沈溯走出休眠舱,舱门在他身后关闭。走廊里的循环系统嗡鸣突然变调,变成了一种低沉的、类似歌声的频率——和硅基联合体最后传来的信号,一模一样。他摸出口袋里的意识剥离装置,屏幕上突然亮起一行文字:“记忆通道已开启,下一个见证者将在蟹状星云出现。”
第二天清晨,沈溯在星舰的观测室里找到了林夏。她正盯着屏幕上的蟹状星云影像,手指在控制台上快敲击。屏幕上,蟹状星云的中心区域有一片不规则的暗区,技术组说那是“宇宙尘埃形成的阴影”,但沈溯知道,那是星核的位置——他的意识能感受到那里传来的召唤,像磁铁对铁屑的吸引。
“你看这里。”林夏指着屏幕上的暗区,“技术组用光谱分析现,暗区里有‘有机能量反应’,和泽洛斯族的藤蔓能量波长完全一致。还有这个——”她调出一份古老的星图,“这是五百年前的探险家留下的记录,上面标注蟹状星云有‘共生文明的遗迹’,但所有去过那里的探险家,都没有回来。”
沈溯的目光落在星图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签名,字迹模糊,但他还是认出了——那是他在意识碎片里看到的、穿着星舰制服的身影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只差一个字:沈洄。
“林夏,你有没有想过,”沈溯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可能不是在‘探索’星核,而是在‘重复’历史?那些古老的文明,那些探险家,他们是不是也像我们一样,以为自己在拯救共生理念,其实只是在沿着星核设定的轨道走下去?”
林夏转过身,瞳孔里闪过一丝疑惑:“你怎么了?从黑色星球回来后,你总是说这些奇怪的话。医疗组说你可能是因为意识同步率过高,出现了‘记忆混淆’。”
就在这时,观测室的警报突然响起,屏幕上的蟹状星云影像变成了一片紫色——和星核本体星球的光芒一模一样。技术组的紧急通报在广播里回荡:“所有成员注意!蟹状星云的暗区突然爆能量波,波及范围正在扩大,预计七十二小时后将到达我们的位置!”
沈溯摸出口袋里的意识剥离装置,屏幕上的文字再次变化:“能量波是‘筛选信号’,只有见证者能在波击中存活。但存活的代价是——必须选择‘共生’或‘掠夺’,没有中间选项。”
他抬头看向林夏,突然现她的耳后有一道浅白色的疤痕,和泽洛斯族代表手腕上的疤痕,形状相同。“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疤痕?”沈溯抓住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林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后:“这是我小时候接种疫苗留下的疤痕,怎么了?”但她的眼神却有些闪躲,沈溯知道,她在撒谎——那道疤痕,是星核图腾的一部分,和他在黑色星球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当天下午,星舰上开始出现更多奇怪的现象。硅基联合体的成员突然集体陷入昏迷,他们的休眠舱屏幕上反复播放着一段影像:一颗蓝色的星球在紫色光芒中爆炸,表面的图腾像碎片一样飞向宇宙。技术组解析出影像里的文字:“共生文明的末日,就是见证者的起点。”
医疗组的医生找到沈溯,脸色苍白:“沈队,我们在所有被解救的文明成员身上,都现了和泽洛斯族代表一样的图腾疤痕,包括……林夏副队长。但他们自己都不记得这些疤痕是怎么来的。还有,你的血液样本里,检测出了一种未知的基因序列,和星核的能量信号完全匹配。”
沈溯坐在星舰的指挥椅上,看着控制台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能量波的距离越来越近,星舰的防御系统却毫无反应——技术组说,能量波的频率和星舰的核心能量频率完全一致,像是“同源的存在”。他摸出口袋里的意识剥离装置,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个装置不是医疗组制造的,而是从黑色星球上带回来的“种子”,他的意识,早就被星核改造了。
“沈队,联盟总部来紧急指令。”林夏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颤抖,“他们说蟹状星云的能量波是‘熵增末日的前兆’,让我们立刻放弃前往,返航回联盟总部。但……我刚才收到了一条匿名信息,说返航会让星舰变成‘图腾的容器’,只有前往蟹状星云,才能找到真相。”
沈溯站起身,走向指挥室的舷窗。远处的蟹状星云像一颗正在燃烧的紫色宝石,能量波的光芒在星空中划出一道轨迹,正朝着“溯洄号”的方向而来。他的意识里突然传来无数个声音,有泽洛斯族代表的,有和平文明领袖的,还有沈洄的——他们都在说同一句话:“选择不是在共生和掠夺之间,而是在‘觉醒’和‘沉沦’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