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镌刻在灵魂深处、无数次在午夜梦回中描摹的俊朗面容,此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无比真实地出现在眼前!
不再是秘境木屋中那个粗布衣衫的“相公”,而是身着亲王蟒袍、气度尊贵的皇太孙,是她女儿即将下嫁的夫婿!
巨大的冲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那个在心底盘旋了千百次、带着无尽思念与酸楚的称呼,几乎要冲破喉咙——“相公!”
“娘亲?”姜湘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看着母亲瞬间失神、血色尽褪的脸庞,疑惑地唤道,“你怎么了?”
赢莹猛地回神,强烈的羞耻与慌乱如同冰水浇头。
她迅速垂下眼睑,掩饰住眸中翻腾的惊涛骇浪,指尖死死掐进掌心,用尽全力才让声音听起来不至于太过颤抖:“没……没什么。只是……只是十多年未见麟……麟儿,一时……一时竟认不出了。变化……太大了。”她语速极快,带着明显的慌乱,俯身想去拾那碎裂的勺柄,指尖却抖得厉害。
姜湘钰松了口气,展颜笑道:“原来是这样。阿弟现在的模样,确实和小时候那个胖乎乎的小团子大不一样了,俊朗得很呢!”她语气中带着自豪。
姜青麟的脸色亦是极其怪异。
心中如翻江倒海:那个让他魂牵梦萦、不惜一切想要寻回的“莹儿”,竟是他未来的岳母?
是阿姐的亲生母亲?
命运开的玩笑未免太过残酷!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赢莹。
重逢的喜悦尚未升起,便被这错乱的身份狠狠碾碎,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
一个更深的疑问随之浮起:若她是钰儿的生母,那当初秘境中的落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强行压下,现在绝非探究之时。
姜湘钰并未察觉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她拉着姜青麟在食案旁坐下,自己则坐在他对面。
她拿起赢莹面前那只盛满汤的瓷碗,体贴地放到姜青麟面前,巧笑倩兮:“阿弟,饿坏了吧?先喝碗热汤暖暖身子,这是娘亲特意为你熬的。”
赢莹此刻心中五味杂陈,如同打翻了调料铺子。
重逢的悸动、身份的枷锁、伦理的禁忌、对女儿未来的忧虑,还有那深埋心底、此刻却被残酷现实刺痛的隐秘情愫,疯狂地交织撕扯。
她不敢再看姜青麟,只能无意识地用力绞着膝上衣袍的丝质面料,仿佛要将那繁复的缠枝莲纹揉碎。
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际,视线不经意扫过姜青麟放在案上的左手腕——
空空如也!
那抹鲜艳的、寄托着她所有情思与祈愿的红色同心结手绳呢?!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
秘境诀别时那深入骨髓的痛楚与绝望,连同这“信物”被丢弃的猜测,化作尖锐的酸涩直冲眼底。
他竟然……连这最后一点念想都不愿保留了吗?
难言的委屈和失落让她几乎喘不过气,绞着衣袍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姜青麟敏锐地捕捉到了赢莹投来的目光,以及那目光中瞬间涌起的、几乎要凝成水光的哀伤与质问。
他抬起头,迎上她的视线。
那双曾盛满柔情蜜意、此刻只剩下破碎的痛楚。
他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张口解释,却猛然意识到场合。
只能用眼神传递一丝安抚和深藏的无奈,目光温润,带着无声的歉意:不是你想的那样。
赢莹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心头那尖锐的痛楚稍稍平复,却依旧沉重。
她慌忙别开脸,不敢再看,仿佛那眼神会灼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