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麟走出雕梁画栋的偏殿暖阁,让一位公公引路往东宫而去。
风雪飘曳中,尚未至门口,便见两道披着雪白狐裘的身影执着伞立于殿外。
记忆中阿姐的容貌从一个圆脸小姑娘渐渐变化:如今已是一副清绝出尘的骨相,肌肤薄透如雪,泛着久病初愈的莹润苍白。
小巧的鹅蛋脸,下颌线条柔和,衬得脖颈纤秀修长。
最难忘是那双眉眼:淡眉如轻烟笼山,天然带一丝若有若无的蹙意;眼波流转似秋水盈眸,清澈却深不见底,目光轻掠如受惊蝶翼,透着疏离与洞察。
鼻梁挺秀,唇瓣是极淡的粉,薄而精致,常抿出一丝倔强。
整个人气韵清冷孤高,如枝头一瓣将融未融、莹透易碎的薄雪。
大病初愈的清减未夺去她骨肉匀停的韵致,反添几分脆弱。
肩若削成,腰肢纤细却暗蕴饱满,行走时罗衣轻束,勾勒出柔婉起伏的曲线。
身姿依旧挺拔,自有一股强撑的孤高。
步履轻缓微滞,无声透着久病的倦意。
如同一缕凝而未散的诗魂,清光流转于虚弱之躯,仿佛风雪稍骤便会消散。
姜青麟渐行渐近,姜湘钰轻轻摆手,示意侍女退下。
没有言语,她眼眸含情,唇边漾起温柔笑意,宛如幽谷中悄然绽放的百合,就这样静静凝望着他:“阿弟,长大了呢。”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姜青麟快步上前,将眼前清瘦得令人心疼的女子紧紧拥入怀中。
怀中身躯微微颤抖着,却同样用力回抱。
感受到那份几乎不盈一握的脆弱,他喉头哽咽,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阿姐。”
姐弟二人依偎片刻,姜湘钰才轻轻直起身,纤细冰凉的手指抚过姜青麟的脸颊,指尖轻柔拭去他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湿意。
姜青麟心中疼惜更甚,他紧紧握住姜湘钰微凉的手:“阿姐,爷爷的旨意……你知晓了吗?”
姜湘钰臻首轻点,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眼中是纯粹的喜悦:“知道了呢。我很开心,能和阿弟永远在一起了。”她拉着姜青麟的手,转身往殿内行去,步履轻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亲近:“阿弟,我带你去见娘亲。她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可还记得?”
姜青麟努力回想,脑海中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像,依稀记得那位伯母气质清冷疏离,再无更多细节:“时日太久,记不太清了,阿姐。”
姜湘钰闻言,笑意更深,带着几分羞涩的认真纠正道:“以后,你要跟我一样,唤她‘娘亲’了。”她顿了顿,关切地问:“一路奔波,定是饿了吧?娘亲已备好了膳,随我来。”
姜青麟点头应下,任由姜湘钰牵着手,穿过几重回廊,步入一间温暖馨香的暖阁。
暖阁中央的紫檀木食案上,已摆满了精致菜肴。
姜青麟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主位——确是一顿
端坐其上的女子,正微微俯身,执着一柄青玉长柄汤勺,专注地将瓦罐中热气腾腾的汤羹舀入面前的白瓷碗中。
她身着一袭华贵的大红色宫装,衣料是流光溢彩的云锦,其上以金线银丝绣着繁复精美的缠枝莲纹,在暖阁的灯火下流转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
宫装剪裁极为合体,完美勾勒出她窈窕玲珑的曲线:肩若削成,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胸前饱满的弧度在端庄的立领下若隐若现,更显其高贵典雅。
宽大的袖摆和曳地的裙裾随着她专注的动作微微垂落,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皇家气度。
乌黑如缎的长发梳成精致的宫髻,簪着几支素雅的玉簪,愈发衬得她脖颈纤秀修长,肌肤胜雪。
她听到脚步声,并未抬头,只是温声问道:“钰儿,可把麟儿带来了?”声音清泠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娘亲,我把阿弟带来了!”姜湘钰欢快应道,拉着姜青麟上前。
那女子闻声抬头,目光先是落在女儿身上,随即自然地移向姜青麟。就在看清他面容的刹那——
“哐当!”
青玉勺柄脱手坠落,砸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
时间仿佛在赢莹眼中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