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功服上的汗渍很快被夜风吹干,却在衣摆处晕开深色的盐霜,如同她这一个月来浸透衣衫的心血与执着。
沈梦雪收势而立,晚风掠过演武场残破的剑痕,掀起她沾着霜花的衣角。
随着素白带从指尖滑落,墨色青丝如倾泻的瀑布轰然垂落,竟比天边流云还要绵长。
及踝的尾仍有余韵未尽,又蜿蜒垂落数寸,在青石砖上蜿蜒成流淌的绸缎,细碎的汗珠顺着丝滑落,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围观的弟子们屏息凝神,只见那乌黑的长虽历经整日苦修,却不见丝毫纠缠凌乱,每一缕都柔顺得仿若被灵力精心梳理过。
间隐隐流转着玉色光晕,衬得她苍白的面容愈清绝,紫眸在暗影中流转着星辰般的碎芒。
当她抬手拨开丝,手腕内侧新结的剑茧在夜色里泛着微光,与梢垂落的月光相映成趣,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卷。
"这。。。竟比宗门的月华绫还要夺目。"阿桃捧着软垫凑过来,指尖几乎要触到那绸缎般的丝又慌忙收回。
沈梦雪垂眸轻笑,散落的长将她整个人笼在温柔的阴影里,梢扫过身后焦黑的木桩,惊起几缕未燃尽的青烟,在夜色中袅袅消散。
鼓掌声裹挟着暮色里的凉意传来,惊起檐角栖息的夜枭。
沈梦雪转身时,只见大舅舅玄色锦袍绣着暗金云纹,广袖扫过满地剑痕,步履间玉佩相撞出清越声响。
他目光掠过少女单薄的肩头,在她腕间结痂的剑伤处微微一顿,随即绽开带着疼惜的笑:"我们家雪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沈梦雪将长剑反手握住,剑柄上缠着的红珊瑚珠串硌得掌心生疼。
她垂落的黑在夜风里翻涌,遮住半边苍白的脸,唯有紫眸在暗影中泛起血色涟漪:"还不够。"
剑身突然嗡鸣,剑锋上凝结的霜花簌簌坠落,"我要变得更强,更强……强到无人能敌。"
话音未落,周遭灵气突然剧烈震颤。沈梦雪周身缠绕的灵力化作实质,将散落的长吹得猎猎飞扬,丝末梢甚至泛出妖异的紫光。
大舅舅瞳孔骤缩,伸手欲拦却见少女已凌空跃起,长剑劈开夜幕的刹那,万千剑气如银龙破云,在演武场的青石砖上犁出十丈裂痕。远处山峦传来轰鸣回响,惊得栖息在林间的灵兽纷纷逃窜。
"雪儿!"大舅舅的惊呼被剑气撕碎。沈梦雪落地时单膝跪地,墨扫过地面扬起细碎尘土,却仍死死攥着微微烫的剑柄。
她剧烈喘息着,嘴角溢出的鲜血滴落在及地长上,绽开朵朵妖冶红梅,"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小姨。。。"
——————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沈梦雪倚着绣满并蒂莲的软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泛黄的古籍封皮。
月光穿过窗纱在青砖上织就银网,将她蜷缩的身影笼在其中,墨色长随意挽成松散的髻,几缕垂落的丝扫过书页,惊起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起舞。
门外传来细碎脚步声,她立刻将《万灵剑诀》塞进锦被下,抓起手边的《云纹刺绣谱》佯装翻阅。
外婆推门而入时,正撞见少女慌乱藏起的梢,二十出头的面容浮起无奈笑意:"又在偷学功法?"青瓷碗里的银耳羹腾起袅袅热气,在她月白色湘妃裙上投下朦胧光晕。
待长辈离去,沈梦雪又像只灵巧的猫儿翻身坐起。
烛火摇曳间,她解开盘,如瀑青丝倾泻而下,将案几上散落的玉简、符咒尽数覆盖。
指尖抚过古籍中记载的禁术,紫眸泛起幽光,忽然抓起枕边软剑凌空劈出,剑气割裂空气出轻响,却在触及纱帐的瞬间消散无形——这是她独自钻研的控制法门,为的是不被现分毫动静。
每当子夜更鼓响起,藏书阁方向便会亮起一点微弱荧光。
沈梦雪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尾扫过堆成小山的典籍,怀中紧紧抱着新抄录的功法残卷。
窗外偶尔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她就屏息躲进垂落的帐幔后,墨如幕,将少女倔强的身影与满室星辉悄然隐匿。
——————
暮春的细雨斜斜掠过万灵宗的飞檐,沈梦雪立在演武场中央,剑尖挑起的水珠在半空划出冷冽弧线。
当熟悉的檀香混着雨水气息漫来时,她握剑的手不自觉收紧——沈磊白衣胜雪,墨束在玉冠中,琥珀色眼眸含着温柔笑意穿过雨幕,却在触及女儿染血的练功服时微微眯起。
"雪儿,该回家了。"他的声音如同浸过蜜糖,广袖拂过沾着泥泞的衣角,"你外婆说你瘦了。"
话音未落,沈梦雪已侧身避开,长扫过父亲伸来的手,紫眸映着阴沉天色:"我还想留在宗门。"
沈磊唇角的弧度未变,眼底却泛起危险的暗芒。
他抬手接住飘落的雨丝,指尖凝出冰晶:"三个月前就该回去的。"
语气依旧轻柔,掌心却突然爆出禁锢灵力的锁链,"你二叔的生辰宴,总不能缺席吧?"
铁链缠住沈梦雪手腕的刹那,她突然旋身挥剑。
剑气劈开雨帘的瞬间,沈磊足尖轻点后退,袖中甩出的银丝却精准缠住剑刃。
父女二人在雨中对峙,沈磊的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而沈梦雪的浅驼色衣衫早已湿透,梢滴落的水珠混着血水砸在青砖上。
"你长大了。"沈磊突然轻笑,锁链骤然收紧,将挣扎的女儿拉进怀中。
他伸手抚过沈梦雪倔强扬起的下巴,指尖擦过她嘴角的伤口,"但别忘了,你每次突破境界的灵药,是谁送来的。"
琥珀色眼眸映着少女不甘的神色,"跟我回去,明日开始学习暗卫调遣。"
沈梦雪咬着牙别开脸,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