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渊举杯朝她示意,酒液在杯壁划出细长的水痕,宛如那些年皮鞭抽在背上留下的血线。
宴会厅的欢声笑语突然变得模糊,她仿佛又置身于弥漫硫磺味的炼药室,带刺的断肠草汁液正顺着掌心伤口渗入肌理。
沈梦雪缓缓闭上眼,冰凉的面具贴着脸颊,睫毛在瓷白表面投下细密的阴影。
“希望大家平安快乐,幸福安康!”她听见自己带着颤音的许愿,声音在喉咙里打了个转才溢出唇齿。
“祝江正初和顾晏之天天开心,平安享乐!”记忆里江正初晃着香槟杯的蓝眼睛,顾晏之递礼盒时温热的指尖,在黑暗中化作点点星光。
“祝小姨未来找到好的归宿,幸福快乐到永远……”她想起小姨寄来的翡翠镯子,包装纸上残留的香水味与地牢的腐臭在脑海中剧烈碰撞。
当说到“祝爸爸妈妈天天开心”时,喉咙突然泛起铁锈味,母亲离开时车窗映出的倒影与沈烬渊嘲讽的面容重叠,让她几乎咬出血来。
“祝我和布思瑰……”她在心底无声呐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地牢里白兔抽搐的红眼睛、仆人口吐黑沫的扭曲面容、还有手腕上铁链留下的青紫痕迹,如同潮水般涌来。
布思瑰蜷缩在阁楼角落的苍白小脸,与此刻戴着面具的自己重叠,两个被囚禁的灵魂在许愿声中震颤。
沈梦雪猛地睁开眼,淡紫色眼眸倒映着跳动的烛光,宛如淬了毒的紫水晶。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蛋糕甜香的空气灌入肺中,却驱散不了心底刺骨的寒意。
随着一口气吹出,十二根蜡烛依次熄灭,宴会厅陷入短暂的黑暗。
黑暗中,她听见沈烬渊轻笑的尾音,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穿透面具落在后颈。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江正初举起相机快门声响起,梁颂年悄悄塞来的巧克力在掌心融化,顾晏之递来的餐巾带着淡淡的雪松气息。
而沈梦雪望着奶油里露出的紫水晶坠子,突然想起地牢里那枚沾着药渍的黑宝石簪。
彩绘玻璃外,黑色轿车的引擎声若有若无。
沈梦雪握着银质餐刀的手微微抖,刀刃切进蛋糕时,奶油的绵密触感让她想起地牢石板上凝结的血痂。
她切下第一块蛋糕,抬头望向人群中浅笑的沈烬渊,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抹比毒药更冷的弧度——这个被祝福笼罩的生日,终究只是精心编织的牢笼,而她许下的自由,早已在毒药与皮鞭中悄然生长出锋利的獠牙。
当最后一簇烛火在沈梦雪的气息中熄灭,宴会厅骤然爆出如潮水般的掌声。
水晶吊灯重新亮起的刹那,光斑如同细碎的星辰,落在她淡紫色裙摆摇曳的银线鸢尾花纹上,将少女笼罩在一片璀璨的光晕里。
“祝我们家大小姐11岁生日快乐!将来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开心,越来越幸福……”
管家拄着镶银的手杖率先开口,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布满皱纹的手用力拍着,指节因激动而微微红,浑浊的眼底倒映着少女戴着蔷薇面具的身影,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多年前那位同样明媚的夫人。
“祝梦雪天天开心,平安喜乐!”江正初蓝眼睛亮得惊人,香槟杯里的气泡在他摇晃间欢快跳跃,溅出几滴酒液落在笔挺的银灰色西装上。
他举着相机的手不停按动快门,金梢沾着的宴会厅暖光随着动作轻颤,仿佛要将这一刻的美好尽数捕捉。
“愿我们的小公主永远被甜蜜环绕!”梁颂年粉色眼眸弯成月牙,故意将声音拖得长长的,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方镶着珍珠边的丝帕,夸张地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瞧瞧这蛋糕,都没我们梦雪半分甜美。”说着,趁人不注意又往她裙兜里塞了颗樱桃味的硬糖。
顾晏之站在阴影与光明的交界处,深黑眼眸始终紧锁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他上前半步,喉结滚动了两下才艰涩开口:“愿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他低头将礼盒里的铂金项链轻轻展开,星图吊坠在灯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愿所有星光都照亮你的前路。”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人群中,沈惊寒转动着鎏金骰子,毒草图案在烛光下诡异地闪烁。
他倚着雕花立柱,漫不经心地开口:“呵,但愿我们的小寿星别被甜言蜜语撑坏了肚子。”话虽刻薄,眼底却难得闪过一丝柔和,骰子在他指尖突然停下,露出刻着曼陀罗花的那一面。
沈墨尘则远远站在角落,银镊子夹着的毒蝎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支红玫瑰。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白手套,将玫瑰轻轻别在沈梦雪间,指尖擦过她耳畔时,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生日快乐。”玫瑰的刺轻轻刮过她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却比地牢里的毒刑温柔千百倍。
“愿我们的小宝贝永远无忧无虑!”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挤开人群,戴着翡翠戒指的手一把搂住沈梦雪,浓郁的香水味几乎将她淹没。
她夸张地在少女脸颊上印下一个口红印,“看看这模样,简直和你母亲当年一模一样!”这话让在场众人皆是一静,沈梦雪僵在原地,面具下的脸色瞬间苍白。
沈烬渊始终站在人群边缘,黑曜石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优雅地放下酒杯,缓步走到沈梦雪面前,举手投足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我的好妹妹,”他俯身时,袖口的冷香混着若有若无的毒药气息扑面而来,“愿你永远活在……”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抚过少女面具边缘,“我们为你编织的美梦里。”
掌声再次响起,却混着此起彼伏的低语。
沈梦雪站在众人中央,听着耳边嘈杂的祝福,看着周围或真诚或虚伪的笑脸,突然觉得那些话语都成了模糊的嗡鸣。
她低头望着手中的银质餐刀,刀刃映出自己戴着面具的倒影——明明是生日的喜悦场合,却像极了地牢里那把抵在咽喉的淬毒匕。
水晶吊灯洒下万千碎光,恍若将银河揉碎倾入宴会厅。
随着管弦乐队奏响华尔兹的第一缕音符,镶金雕花地板上开始泛起裙摆与皮鞋交错的涟漪。
沈梦雪望着旋转的人群,素白指尖无意识蜷缩,淡紫色塔夫绸礼裙在空调风里轻轻起伏,腰间钻石腰带折射的光斑映在她紧绷的下颌。
"可以请沈小姐跳支舞吗?"江正初蓝眼睛盛满笑意,他特意修剪过的指甲擦得亮,伸手时银灰色西装袖口滑落,露出腕表表盘上跳动的月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