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漫过冬夜里的檐角,透过窗纸,照出微弱的光。
那碗肉丝面,清淡平常,偏就这么勾着他,让他搁下笔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白日里的那道睡影。
踏着月光而入时,许云苓盘腿坐在榻上,捏着根绣花针,正专心致志的绣虎头鞋的鞋头。
那是一个小小的福字花样,针脚细密,比刚入府时给他做的香囊好了太多。
毕竟是她自己的孩子,她一向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认真细致。
白日里安安静静的人,到了夜里依旧是那样的性子。
宋怀山立在珠帘外看着她绣花的侧影好一会,这才悠悠掀帘进去。
晃荡的珠帘声很快引起榻上女子的注意,许云苓放下手上的虎头鞋,下榻时不知道是太过慌忙,动作急了些,还是天冷身子僵,竟趔趄了一下,整个身子猛地往前倾了倾。
她正慌得要用手撑着榻沿时,一双有力的大手已经稳稳扶住了她,抬头时正好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正要屈膝行礼,又被他按住。
“嗓子可好些了?喉糖可吃了?”
“吃了,一醒来就吃了。”
她的嗓音还是很哑,还没恢复过来,回应的声音低得很。
“听素绿她们说,申时时分,世子爷来过?”
“嗯,来看看你,见你睡得沉,怕扰着你,就没叫醒。”
宋怀山的声音同样很轻,捏着她手臂的指尖还松了松,目光掠过她微白的脸,仔细端详着。
大约是白日的那场火惊悸未消,眼前的女子眉宇间还是凝着层淡淡的滞涩,连说话时都带着股没缓过神的恍惚。
但这样的她,却难得有几分温顺。
两人就这样对立着,直到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啪”的轻响,打破了彼此间的凝滞。
许云苓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脸色又是一白,整个人下意识地往他的身前缩了缩。
白日里的那场火,房梁和酒架倒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任何重物落地的声音都能让她心惊肉跳。
看着怀里明显受惊的女人,宋怀山眸色微沉,反手将她揽入怀里,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别怕,有我在!”
说罢对着帘外扬声,“派个人去看看什么动静!”
小丫鬟领命而去后,房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许云苓侧脸埋在他的胸前,两只手微垂着放在腰际,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
两人的身影投射在窗棂上,看起来亲密无间。
很快就有人回话,说是许云苓养的那只猫跑了出去才闹出的动静。
宋怀山轻应一声后,屋内又陷入安静,没有人说话。
“今日金阙阁的那场火,烧得人睁不开眼。”
许久,怀里传来一道女声。
她的声音闷闷的,说话的震动随着衣襟传来,轻弱无比。
“我以为我会死在那场火里,枝枝会成为没娘的孩子。”
宋怀山听到这话低头看她时,她埋在胸前的侧脸动了动,长睫轻眨间身子竟主动向他贴了贴。
喉间滚过一声极轻的哽咽,许云苓的声音有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她还那样小,我若是就这样去了,她该怎么办?”
“我努力地站稳,朝着门口走,那时好想有人能护着我走出去,可是没有,只有推搡,只有骂声…”
“被推倒时,我太慌了,什么都看不清,就抓着胸前的东西祈祷着。”
“我以为我抓住的是那个金鱼笼…”
她说到这里,抬眸看向宋怀山,“可等脱险时我才现,手里攥着的竟然是你给我的那块玉佩。”
说这话时,她轻轻把金鱼笼解了下来。
圆润的指腹摩挲着笼壁,看过去时,里头的两个木头小人还在紧紧拥抱,许云苓就这样看了一会后,突然随手一松,平静地扔在了榻上。
小鱼笼落在榻上的软垫上,无声无息,而许云苓脸上的神情十分淡然,就像是扔一件寻常物事一样,随即就转过头去,再次埋入他的怀里。
她这一动作,惊得宋怀山的眼眸都深了几分。
这鱼笼她可从不离身,她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