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恨我们。”
“没关系,你可以继续恨。”
“我给你开工钱,每月二两银子,顿顿有白米饭,有肉吃。”
“你只需要,把你读过的书,用在该用的地方。”
“告诉我,阮二牛,”虞明的声音,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你是想一辈子扛着锄头,在这泥地里,将你的仇恨和才华,一起烂掉?”
“还是想站到我身边,用你的脑子,用你读过的圣贤书,亲眼看看,我们大夏人,到底要如何,让这片土地,换一个新天?”
“亲手,去参与这足以改变安南万民命运的……不世之功?”
虞明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阮二牛的心头!
不世之功?
改变万民命运?
他看着虞明那张年轻却充满自信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满是老茧和泥污的手。
他曾以为,这辈子,自己只能像个真正的牛一样,在这片被大夏人践踏的土地上,默默耕耘,然后默默死去。
仇恨,会随着他的血肉,一起烂进泥里,除了让他自己夜夜被噩梦惊醒,什么也改变不了。
可现在,这个仇人,却向他伸出了手。
告诉他,你可以站到我身边来,用你的脑子,用你读过的书,去干一番大事。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荒谬,也是最恶毒的羞辱!
可偏偏,又是那么的……诱人。
阮二牛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破旧的风箱。
他想起了爹娘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想起了大夏骑兵那狰狞的笑脸和马蹄下飞溅的泥点,那股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可他又想起了自己每晚点着那盏昏暗的、几乎要耗尽家中最后一点油的油灯,苦读圣贤书时,心中那股不甘的火。
凭什么?
凭什么我阮二牛,就该一辈子当个泥腿子?!
凭什么我十年寒窗,就要眼睁睁看着才华与抱负,连同爹娘的血仇,一起喂了野狗?!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周围的村民们都开始窃窃私语,以为他下一秒就要被拖出去砍头了。
久到那两个护卫的眼神,都开始变得不耐烦,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他终于抬起了头,那双充血的眼睛里,翻涌着屈辱、不甘、仇恨,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
他看着虞明,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了出来。
“……好。”
这个字,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让他一阵踉跄。
但他心里却在疯狂地呐喊!
好!我答应你!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大夏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会一步一步地获得你们的信任,我会成为你们最锋利、最听话的刀!
然后,我会用这把刀,狠狠地捅进你们的心窝子!就在你们最志得意满的时候!
安南,是我们安南人的!
虞明脸上的笑意,没有半分变化。
他看着阮二牛眼中那毫不掩饰、如同实质的恨意,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他当然看出了这头“牛”心里的那点九九。
想当卧底?想玩无间道?
有意思。仇恨是最好的驱动力,也是最脆弱的铠甲。
就怕你到时候,看着这片被你亲手改变的土地,看着那些因你而吃饱饭的乡亲,舍不得捅下那一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