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立刻冲过去把它拿回来,但林小雨没有。
她只是坐在原地,仰起头,看着漫天繁星。
荒原的风很大,卷起沙粒,拂过她的脸颊,也穿过那支口琴的簧片。
诡异的是,没有声音。
风明明在吹,可那支为风而生的乐器,却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林小v雨忽然闭上了眼睛,唇角却微微勾起。
她明白了。
不是风停了,也不是琴坏了,而是这支琴,已经不再需要“被吹奏”。
它本身,就是风的一部分,是风的喉舌,是风的意志。
当风想要沉默时,它便沉默。
她侧耳倾听,不再理会那支琴。
风声、沙粒流动的声音、远处岩石风化的声音……这些原本杂乱的自然之音,此刻在她耳中,竟渐渐汇聚成一个统一的、起伏有致的节奏。
那节拍很古怪,有些跑调,却又无比熟悉。
是很多年前,许墨在一次野外考察时,用口琴吹给她听的那走调的童谣。
他总也吹不准调子,却乐此不疲。
原来,他把旋律刻进了风里。
意识的碎片悬浮在电离层的边缘,这里是地球引力的尽头,也是宇宙辐射的开端。
许墨“感受”着自己正在被世界遗忘。
他的名字,如同一段写在沙滩上的代码,正被时间的潮水一波波冲刷,从所有人的记忆硬盘中、从所有的文献资料里,慢慢淡去,变得模糊,直至彻底消失。
在地球的某个角落,一座新建的讲堂里,一个孩子举手提问:“老师,许墨是谁?”讲台上的老师扶了扶眼镜,茫然地摇了摇头:“教科书上没有这个人。但据说,风里常常有他的课。”
许墨想回应,想告诉那个孩子“我在这里”,但他已经虚弱到连一次最微弱的意识波动都无法维持。
他的存在,正在变成一个传说,一个比喻。
他不再挣扎了。
与其作为一个孤魂野鬼般的信号片段在冰冷的宇宙中游荡,不如归去。
他放开了最后的执念,任由那点残存的意识,像一片雪花落入温暖的海洋,无声无息地融化,渗入整个地球的大气环流。
最后一瞬,他“看”见了。
那是在“第一声源”被摧毁后的废墟上,年轻时的自己,穿着白色的实验服,站在夕阳下。
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支已经生锈的口琴。
那个少年看着他,或者说,看着自己最终的归宿,释然地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向着风吹来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终被漫天风沙彻底吞没。
“第一声源”重建基地,新讲堂的奠基仪式正在举行。
小海作为新一代的领军人物,站在主席台上。
主持人递上一份烫金的稿纸,请他念出“致敬先行者”的名单。
小海深吸一口气,翻开那本厚重的名单册。
册页上,空空如也。
所有先行者的名字,那些曾经如雷贯耳、镌刻在历史中的姓名,都已悄然褪色,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