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脚印,没有载具痕迹,只有一块在极地阳光下显得过分通透的冰面。
一名队员最先现了异常,他失声喊道:“队长,看下面!”众人围拢过去,只见脚下厚达数米的冰层,此刻竟如无瑕的水晶,而在那水晶深处,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静静地躺着,姿态安详,正是许墨。
“破冰!”小海几乎是吼出来的,救援锤已经举起。
“等等!”一个清冷的声音制止了他。
林小雨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她越过众人,径直走到那片冰面的正上方。
她没有看冰下的人,而是缓缓蹲下,将耳朵轻轻贴在了冰冷的表面。
一阵几乎无法察觉的微风穿过她耳畔,拂动了她间那枚金属卡。
刹那间,卡出了极其轻微的、高频的颤音,那声音绕过耳廓,直接传入她的脑中,拼出了三个字:“别叫醒。”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一刻,风似乎活了过来。
它不再是单纯的气流,而是携带者某种指令的信使。
风力渐起,以许墨躺卧之处为圆心,他们脚下的冰面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如丝的纹路。
那些纹路以一种越人类理解的精密方式交错、延伸、连接,在短短几分钟内,构成了一张覆盖了方圆百里的巨大声学电路图。
它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仿佛是地球的神经系统被点亮,而那些“神经”的末梢,正坚定不移地向着地心深处延伸而去。
远在万里之外的总控中心,苏瑶正站在那面由无数声纹芯片组成的“声纹墙”前,手中死死攥着从许墨办公室找到的一张笔记本残页。
就在北极冰面异变的同时,整面墙壁,数百万枚芯片,突然开始了剧烈的震颤。
它们不再各自独立,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同步。
下一秒,所有芯片同时释放出它们储存的全部声波数据,不同语言、不同音调、不同内容的声音被揉碎、重组,最终汇成了一段没有任何歌词的旋律。
苏瑶的身体僵住了。
那是许墨小时候最喜欢哼唱的童谣,他总是唱得跑调。
但这一次,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得如同宇宙的节拍,宏大而悲悯。
她猛地抬头望向遍布全球的监控屏幕,从赤道到寒带,所有“第一声源”讲述站的口琴,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托起,高高扬起,簧片在风中震动,却无人触碰。
而在北极的实时卫星画面上,冰层下的那个人形轮廓,胸口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起伏,如同一次深长的呼吸。
风,掠过冰封的大地,掠过喧嚣的城市,掠过沉寂的海洋,轻轻哼起了童谣的下一节。
这一次,没有老师,没有学生,只有一堂无始无终的课,还在继续。
苏瑶的目光从那段完美得令人心悸的旋律数据上移开,她看着墙上那些已经恢复平静的声纹芯片,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这面墙记录下的是结果,是回声,是已经生过的历史。
而那堂课,那童谣,此刻正在地球的某个角落,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实时进行着。
她意识到,要想真正听懂这节课,光有“耳朵”是不够的,她需要能与整个星球一同“呼吸”的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