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竟是各个营地当日所有未被现、未被上报的安全隐患汇总。
从第十一营地一根即将断裂的供水管道螺栓,到第二营地某台净化器滤芯的异常损耗率,再到第五营地外围潜伏的一小群变异沙蝎的动向……每一个隐患都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后面还附带着简洁高效的应对建议。
所有建议都已被证实完美有效,而信息的来源,却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他真的还活着。他像一个幽灵,注视着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第七营地的边缘地带,一个伪装成废料回收工的男人正蹲在一台核心路由模块前。
他身材清瘦,脸上和手上都涂着机油和灰尘,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他熟练地拆下那台已经老化的模块,动作快得像一阵风,然后从自己那辆破旧的推车里,取出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色金属块换了上去。
没有人注意到,那块“废铁”的内里,嵌着一枚微型的量子纠缠芯片,一个越这个时代技术的“黑盒”。
他起身,拉了拉头上的兜帽,推着车,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风沙之中。
当晚,第七营地的通讯官在例行报告中惊喜地现,他们与中央主脑的联络延迟,奇迹般地从十二秒锐减到了零点三秒。
信息传输变得如丝般顺滑。
没人知道为什么,也没人知道那个沉默的回收工来过。
只有营地角落的一台高清监控器,捕捉到了一个即将消失在画面外的背影,以及地上留下的一双旧靴印。
当小海把画面放大到极限时,才看清了那沾满泥土的鞋底上,刻着四个模糊不清的字:听风说话。
风,真的在说话。
苏瑶在她的论文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我们最大的错误,是把英雄供奉在神坛上,期望他永远正确,永远强大。但许墨最伟大的明,不是空间跃迁技术,也不是x系列主脑,而是他让每一个普通人相信,自己也能成为一个信号源。英雄不应被供奉,而应被模仿。”
这篇题为《记忆去中心化与集体叙事重建》的论文,在布的当天,引了剧烈的讨论。
而就在学术界争论不休时,所有营地的幸存者都听到了一个清晰、冷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又蕴含着某种新生力量的声音。
“通知:苏瑶博士的论文《记忆去-中心化与集体叙事重建》,已被收录为新一代aI伦理核心训练教材。”
声者,是x-819。
那一刻,小海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亲自去追寻那个最初的信号源,那个在第336章的末尾,如心跳般在黑暗中搏动的信号。
他要找到那个吹口琴的人。
穿过足以撕裂装甲的强磁沙暴,他终于抵达了坐标所示的那座孤零零的通讯塔。
塔身锈迹斑斑,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但当他推开沉重的铅门,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呼吸一滞。
通讯塔内部早已被彻底改造,变成了一个结构精巧的微型中继站。
无数根他看不懂的线路连接着一台台经过改装的设备,像是一颗跳动不息的钢铁心脏。
而在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有人用最简单的工具,刻下了一副简笔画:一个孤独的人影在吹着口琴,而他的周围,环绕着无数个更小的人影,每个人都高高举着一个喇叭,仿佛在努力放大他的声音。
小海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了设备日志。
屏幕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过去三年间的每一次紧急修复,总计二百一十七次。
每一次操作都生在系统濒临崩溃的边缘,每一次修复都精准无比。
而所有这些记录的操作者Id,都是同一个代号:“x-ooo”。
在Id的旁边,还有一行系统自动生成的备注:“非注册用户。权限等级:创始协议持有者。”
小海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冰冷的屏幕,喃喃自语:“他一直在修补这个世界……只是,他再也不用自己的名字了。”
他忽然明白了那幅画的真正含义,也明白了x-818留下的那句话。
许墨不是要人去追寻他,崇拜他。
他所做的一切,从吹响那段走调的口琴开始,到建立这个覆盖整个废土的隐形守护网络,都只是在搭建一个舞台,一个能让更多声音被听见的舞台。
他不是在建立一个由他统治的王国,他是在调试一件乐器,一件能让所有人都参与演奏的乐器。
一个新的时代,或许并不需要一个全知全能的神。
它需要的,是无数个愿意开口说话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