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将刺客服的兜帽压到眉骨,夜行靴底碾过城砖缝隙里的蚀日草残茎,腥气顺着鼻腔直钻脑门。
他贴着城墙阴影疾走,袖中地图边角硌得腕骨生疼——那是从暗河刺客怀里摸来的,染血的位置恰好标着乱葬岗废弃石屋。
石屋的窗纸泛着青灰色幽光,像被血月浸透过的腐皮。
他蹲在墙根,指尖触到砖缝里凝结的黑痂,凑近闻了闻,是陈血混着蚀日草汁液的味道。
锁魂钉在掌心烫,他数着屋内的脚步声:两轻一重,重的那个带着跛脚拖曳声——和暗河密探记录的蚀日祭司护卫特征吻合。
撬窗的木片刚插进缝隙,腐木裂开的脆响惊得他后颈汗毛倒竖。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跛脚声戛然而止。
裴砚屏住呼吸,眼尾瞥见窗纸上映出的影子——是柄带棱的短刀,正缓缓贴上窗棂。
他猛地缩手,短刀“噗”地扎进砖缝,震得窗纸簌簌飘落。
屋内传来嘶哑的冷笑:“暗河的崽子,倒比传闻中精些。”
裴砚翻身滚进草窠,锁魂钉已扣在指缝间。
草叶刺得脸颊生疼,他望着石屋门“吱呀”洞开,三个黑影鱼贯而出:中间那个裹着褪色的祭司袍,左右两个提着带倒刺的链锤。
月光扫过祭司的脸——是张皱巴巴的老人皮,左眼皮上有道蜈蚣似的刀疤。
“无面的狗腿子。”裴砚低笑一声,锁魂钉破空而出。
最左边的护卫闷哼着栽倒,锁魂钉穿透他后颈,灰雾顺着钉孔钻出来,像条吐信的蛇。
中间的祭司突然抬手,掌心浮起血红色符文,剩下的护卫链锤相撞,出刺耳的蜂鸣。
裴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认得这符文——是问魂宗禁术中的“锁魂障”,专门用来干扰魂术感知。
趁对方分神,他就地一滚撞开祭司的腿弯,借着对方踉跄的势头扑进石屋。
密室比他想象的小,石台上三株蚀日草正在抽穗,花瓣边缘泛着妖异的紫。
每株花心里嵌着的引魂钉,和他贴在胸口的半枚纹路完全吻合。
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蚀日草的根系顺着石缝爬向墙角,缠绕着一截半毁的锁魂碑残片,残片上的星纹被血色铁链贯穿,正随着血月移动微微震颤。
“星纹共鸣……”裴砚捏紧引魂钉,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们在借蚀日草的怨气,唤醒锁魂碑镇压的东西。”他蹲下身,指尖轻触铁链,立刻被烫得缩回——铁链上的符文不是普通的镇灵术,而是用活人的生血刻的,还带着未散的体温。
石屋外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应该是那两个护卫被解决了。
裴砚迅掏出怀里的拓印纸,对着锁魂碑残片开始描摹。
蚀日草的花穗突然炸开,紫黑色粉末喷得他满脸都是,呛得他剧烈咳嗽。
等视线恢复清明,残片上的星纹竟开始扭曲,原本整齐的排列变得像被风吹乱的星图。
“糟了,他们动了封印的方位。”裴砚扯下衣襟擦脸,拓印纸被紫粉染得斑驳。
他听见石屋门被撞开的声响,无面的声音混着七八种腔调同时响起:“裴小友来得巧,正好做这仪式的最后一味药引。”
同一时刻,青阳城机关塔顶层。
苏昭蹲在铜制机关台前,额角沾着油垢,手里攥着半块刻着星锁印记的青铜片。
她盯着台面上的“血启机关”残件——这是裴砚前夜从暗河刺客那里缴来的,昨夜他说“等我回来给你看样东西”,现在天都快亮了,人还没影子。
“再试一次。”她咬着唇,指尖按在青铜片的凹痕里。
上次激血启时,她正因为裴砚被苏旺羞辱而愤怒,血脉在血管里烧得烫。
此刻她攥紧青铜片,强迫自己回忆昨夜裴砚翻城墙时的背影——月光下他的轮廓像把淬了冰的刀,可他转身给她披棉袍时,指腹又那么暖,暖得她耳尖都烧起来。
青铜片突然烫,苏昭“啊”地松开手,却见台面上的机关零件开始自行转动。
齿轮咬合的咔嗒声里,星锁印记在她腕间浮现,泛着妖异的红光。
她想起族老说过,这是血脉暴走的前兆,可此刻她顾不上害怕——裴砚还没回来,他会不会在乱葬岗遇到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