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我说,所以,这么多年,我的婆婆过得极其辛苦不易。她说,好名声,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丢了,就再也不能拥有。
我说,她说,对于年轻女子来说,好名声是她最好的嫁妆;而老了,好名声又是她最体面的棺椁。
我看着凉生。
凉生也看着我。
在这静寂的长夜里。
在这漫天星辰的露台上。
像极了我们曾经的那个小村,无数个夜晚。
青竹有节,素丝无染。
最终,他点点头,将一个信封递给我。
他看了我一眼,眼睛低低的,睫毛那么清晰,如同坠翼的天鹅一样,努力轻松地一笑,说,这信封里,有一张飞法国的机票。
我怔了怔。
他望着我,声音竭力地平静,他说,我以前深爱过一个人……后来,是我不好,去了法国,让她等了我四年。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仿佛是在努力克制某种情绪,良久,他说,拜托你告诉她,这一次,换我等她,多久都没关系。我等她。等她想起我,等她记起她深爱着我……我平静地看着他,说,那你应该给她是。
他笑笑,说,等她想起我,她会来找你的,记得把这张机票给她。记得一定告诉她,我……很爱她……
我低头,没说话,眼尾有一抹酸涩的凉意就那么直冲眼眶。
凉生说,我走了。
于是,他就真的走了。
我却连说声再见的勇气,都没有。
我忘记自己在露台上待了多久,直到程天佑缓缓地从屋子里走了过来,他黝黑的眼眸,如同吞掉冷夜的兽,我才回过神来。
他说,怎么站了这么久?不冷吗?
我回头,看着他,下意识地将信封挡在身后。
他说,刘妈!还不快给太太拿条披肩!
刘妈听出了他勃然的怒气,立刻战战兢兢地小跑走过来,说,大少爷,是我失职。是我失职!
他冷冷的,说,你还知道失职?
刘妈大气不敢出一声。
我说,天佑……
他转脸,看着我,看着我背到身后的手,那是一种看破却不说破的冰冷与了然。
他说,你走吧。
我一愣。
他看着凉生离开的方向,说,我放你走。
我摇摇头,握住他的胳膊,想要解释,说,天佑,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低头,看着我握住他胳膊的手,还有我手里那个信封,那表情分明就是,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然后他硬生生地将我的手掰开,转身,离开。
凉生留下的那张机票,犹如压垮骆驼最后的稻草,我被“刺配”回了小岛的家。
离开程宅的那一刻,我将那把钥匙挂回他胸前,就像是之前,他挂在我胸前那样,我看着他,想问一句,你会来,是吗?却已倔强到不肯开口。
纵然此刻,我仍残存着相信,他的绝情,是情非得已,却也心灰意懒。
他亦没说话。
程天恩在一旁,唇角笑如鬼魅。他说,姜生,我大哥都放你走了。
他安慰程天佑说,大哥,你也别生气了。
然后,他看着我,不忘落井下石,说,哎。傻子都知道,你之所以这么痴缠!这么不愿意放开我大哥的手,不是因为你多爱他,而是你因为他而失去了此生最深爱的人,所以你输不起!
车门关掉那一刻,我听到,钥匙落地的金属声。
清脆,而绝情。
他扔掉了它。
我们的家。
147
对不起。
不觉间,大半年时光。
思念,荒芜而又疯长。
圣诞节,我喝了点儿酒,微醺,想起我青春的小时光,我的金陵,我的小九,我的北小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