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监察御史羊衜来到驿馆。这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官员,举止文雅,态度恭敬。
"费先生休息可好?"羊衜施礼道,"陛下命下官陪同先生巡视各地,车马已备妥。"
费祎点头:"有劳羊御史了。"
马车驶出汴京,但见官道平整,两旁农田井然。时值秋收,田间稻谷金黄,农民们忙碌着,脸上带着收获的喜悦。
"北地竟能种稻?"费祎有些惊讶。
羊衜笑道:"陛下推广新稻种,兴修水利,如今汴京周边已可两熟。"
沿途经过几个村落,皆见屋舍整齐,孩童嬉戏。费祎注意到村中皆有学堂,朗朗读书声不时传来。
"百姓皆可读书?"
"陛下有旨,每村必设学堂,孩童无论贫富,皆可入学识字。"羊衜语气中带着自豪,"陛下常说,治国之道,在育人才。"
费祎默然。他在蜀汉为官时,也曾力推教化,然国小力微,难及北汉这般规模。
数日后,他们来到河东地区。恰逢集市,人声鼎沸。费祎信步其间,见货物琳琅,从江南丝绸到塞外皮毛,应有尽有。商人百姓交易有序,市吏巡逻维持,却不扰民。
"老人家,今年收成可好?"费祎与一卖米老农搭话。
老农满脸笑容:"托陛下的福,连年丰收。官税也轻,留得够吃够穿,还能余些换钱。"
"可有徭役之苦?"
"徭役自然有,但官府合理安排,不误农时。若遇灾年,还会减免赋税呢。"
费祎又问了几人,皆对朝廷称颂有加。羊衜在一旁道:"陛下最重民生,常说民为邦本。去岁河北旱灾,陛下不仅减免赋税,还开仓赈济,亲自巡视灾情。"
费祎若有所思。他原以为北汉不过是武力强盛,不料治国也颇有方略。
晚间宿在驿馆,费祎凭窗望月,思绪万千。羊衜送来茶点,见状轻声问:"先生似有心事?"
费祎叹息:"观北汉治世,确有一番气象。然我侍奉蜀汉多年,岂能背主求荣?"
羊衜斟茶双手奉上:"下官斗胆问一句,先生忠的是刘氏一家,还是天下百姓?"
费祎一怔,接过茶盏的手停在半空。
"陛下常言,"羊衜继续道,"贤臣择主而事,非为个人荣辱,而为苍生福祉。若能使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何必拘于一家一姓?"
费祎默然饮茶,心中波涛汹涌。他想起诸葛亮的嘱托,想起先帝托孤之重,又想起蜀中百姓。。。。。。若北汉真能结束这乱世,他一人的名节又算得了什么?
一月后,费祎回到汴京。吴权仍在勤政殿召见他,笑问:"文伟先生此行观感如何?"
费祎长揖到地:"陛下治国有方,百姓安乐,某十分佩服。"直起身时,眼中已有决意,"然忠臣不事二主,恕外臣不能。。。。。。"
吴权打断他:"朕不要你现在答复。文伟先生可暂居馆驿,好好思量。"说着递过一卷文书,"这是朕拟定的均田新法,先生若有闲暇,不妨看看,提提意见。"
费祎惊讶地接过文书。均田制关系国本,如此机要,吴权竟放心给他这个敌国旧臣观看?
回到驿馆,费祎展开文书细读。越看越是心惊,这均田法设计精妙,既抑制豪强,又不损国力,方方面面考虑周详。他不由自主地取出纸笔,开始批注建议。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费祎揉揉酸涩的眼睛,忽然失笑。自己这是做什么?莫非真要为敌国出谋划策?
然而想到日间所见百姓笑脸,想到乱世中难得的太平景象,他又犹豫了。为一人名节而拒辅明主,致使天下迟一日统一,这真是忠义吗?
次日,费祎求见吴权,呈还均田法文书,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吴权仔细翻阅,频频点头:"先生果然大才!这些建议切中要害,朕受益匪浅。"
费祎沉默良久,终于缓缓跪拜:"陛下若真不嫌外臣愚钝,臣。。。。。。愿效犬马之劳。"
吴权大喜,亲自扶起费祎:"得文伟相助,朕之幸也!天下苍生之幸也!"
费祎抬头,眼中含泪:"臣非背主,实为天下黎民。望陛下勿负今日之志。"
自此,费祎成为北汉重臣,助吴权推行新政,治理国家。
吴权后来曾对费祎感叹:"马孟起若肯归降,必为朕之臂膀。"费祎答道:"人各有志。马将军求仁得仁,亦是善终。"言毕,望向西方,黯然神伤。
乱世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惟愿天下早日太平,百姓不再流离。这或许也是马和费祎,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英雄,内心共同的期盼吧。